我躺在藤架之上,腦海中揣測著誰會是劫掠我的幕後之人,未果。須臾,我被點了穴,身體一麻,沉沉昏睡過去。
我轉醒的時候,天已黑透。隻覺渾身酸痛,入目是一堆燃燒的柴火,火勢不大不小,暖熱正好。就著火光,我環顧四周,自己正置身於一處山洞,想來該是幽靈山眾多無名洞穴中的一個。
山洞不小,另一角落也燒著一堆柴火。奇異的,火光將洞內映照成猩紅一片,看來平添了幾分肅殺與森然。幾個粗壯漢子緊靠著火堆旁的石壁閉目休憩。我原本倚著石壁半躺,身下胡亂鋪著些蒲草。我欲站起身,動了動,腿麻了,隻得稍稍挪動身子,輕揉發麻的雙腿。身下的蒲草摩擦,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細小的動靜,驚動了一人,那人起身向我走來,腳步輕盈,竟毫無聲響。他立在我身前定神看了許久,始終麵無表情。我側仰著頭迎視他。他的樣貌及裝束都極為普通,應該說,普通到毫無辨識度。走在大街上,絕對是人群裏的路人甲、乙、丙、丁。
但他的眼神頗令我意外。他看我的時候,如同一位考古學家看著一件古董,仿佛正以某種極大的興趣探究著什麼。
他在研究我的反應?
我稍感不悅,冷聲問道:“你想從我身上看出什麼?”
他眼神微閃,冷哼一聲,並不做答,隻是隨手扔給我一隻黑布袋。
我接過布袋打開,裏麵皆是上好的幹糧。
許是一日未曾進食的緣故,此刻見到食物,我餓感頓生。再顧不上許多,撿起袋裏的幹糧便吃了起來。身前的男人沒有離開,我進食,他看著。許久後他略帶一絲玩味,冷聲道:“你就不怕我在幹糧裏下毒?”
“下毒?”我稍稍頓了頓,道:“我想你若要下毒,必定不會費那麼大的功夫將我帶來這裏了。”被綁上藤架之時,我已想得透徹,無論幕後之人是誰,他都不會輕易取我性命。否則,這群綁匪早在竹苑雅舍的時候就可以一刀了結我了。
他們劫掠我必然另有目的。
男人皮笑肉不笑,嘴角微揚,“你比我想象中鎮定很多,是有些與眾不同。難怪就連他……”男人沒有把話說完。
我隨口反問,“是嗎?”這種境況,除了強逼自己鎮定,我還能做什麼?哭天喊地?抑或跪地求饒?
男人哼笑,“你不問問,我是何許人,為何將你掠來?”
“倘若我問,你會告訴我嗎?”我揚起頭盯著男人。
他搖了搖頭,“不會。”
我接道:“那我還問什麼?豈非多此一舉?”這個早在意料當中了。
男人麵部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但他忽然蹲下身子,迫近我露出一彎冷笑,道:“另有一事我倒是可告訴你。”他倏地站起身子退後一步,略有些得意道:“你身邊那群江湖人士已被我使計引開,隻怕他們已追出了幽靈山近百裏了。那麼,相信在很長一段時日裏,都不會有人來打攪你了。”
我心中暗驚,原來為了劫我,他們早已策劃準備了一套縝密的計劃,再嚴格據此行動,從而一擊得手。那麼這個幕後之人究竟會是誰?他(她)的目的又是什麼?他是如何得知我的下落,有何時籌備了這個計?
一個個疑問湧入腦海,讓我思之不及。
見我不語,男人似笑非笑的冷睇了我一眼,轉身走開。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最後那個眼神中的冷冽,猶似亙古未化的寒冰,具有可怕的穿透力,直令我脊背發涼。這個眼神包涵了什麼?正是這時,男人平凡的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度,讓我猛然生出些許奇怪的熟悉感。
一個直覺驀地鑽入了我的心頭,這個男人,絕不如外表看來那麼普通。而且,似乎,他是我認識的一個人。或者,至少我該見過他一麵。
可他會是誰?
我搜腸刮肚,思緒上上下下有如翻江倒海……倘若他真是我認識的某個人,那麼他易容喬裝乃至變聲的本事是否堪稱天下一絕了?
幾番思索,我心中抓住了幾絲漂浮在腦海的東西,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參透這人的身份。累極,我在尋思中睡去。
在山洞中過了一夜。第二日,我被帶出了幽靈山,不久之後上了一輛十分豪華的大馬車。內裏寬敞,底上鋪著狐絨墊子,置有一張矮桌,上備吃食,人坐在其中備感舒適。若非偶爾有些微晃動,這馬車必能讓人生出一種置身房屋樓舍的錯覺。
馬車入夜時上了官道,星夜兼程遠離幽靈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