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2 / 3)

你那曲《竹語》,其實已道盡我想要的一切。

你心裏其實明白,比誰都明白。

“我不知道!”謙益冷眸睇我,“我隻知道,隻有天下最好的東西,才配得上你。你所謂田園野趣,陋屋草舍,男耕女織全是屁話!逍遙自在值幾兩銀子?這世上唯有至高無上的權勢才配得你。”

“配得我又能怎樣?”我閉了閉眼,緩緩道:“當你窮盡一切手段,鏟除異己登上那權力的頂峰之後,當你再回首方覺你除了那張硬梆梆、冷冰冰的龍椅之外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還空談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即便你所做的一切拿盡了天下最好的東西來配我,難道你沒發現?在那之前你已經失去我了麼?”

我的話,讓謙益陡然靜默下來。許久後,他囁嚅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隻道:“……不會……不能……不許……”

久久,謙益再抬頭,已變得波瀾不驚,風雨不侵,一雙眸子竟比淵還深,一望無底,那神情似做出了某項重大決定。他靜靜道:“丫頭,你我,一切重頭開始可好?”

“所有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都發生了,還能如何重頭開始?”我已經不愛你了,謙益,我愛的是潛光,你我還怎麼開始?

謙益仍不放棄,“倘若所有的事都沒發生……”

“怎可能沒發生?你對我見死不救能當沒發生麼?我的孩子沒了,能當沒發生麼?”謙益,我與你之間的鴻溝是你自己生生挖出來的。

“我們還會有孩子……”

“不會!”我斬釘截鐵道:“我承認,我曾經很想為你生孩子。如果那個孩子還在,興許我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但一切沒有如果,更況,我早已不愛你了。”你的無情實在令我心寒。

謙益直愣愣看我,眼神複雜難辯,似蘊涵了千丈浪萬尺波,偏又被更強大的力量壓了下去。良久,謙益歎了口氣,仿佛醉了,如夢似幻道:“也許會有‘如果’,也許所有的事都可以沒有發生……”

那隻是夢了……我不再說什麼,搖了搖頭。

第二夜,天下起了雨。

雨線斜織,霏霏綿長。

我讓磬兒取了琴來,對坐雨簾,撥弦彈奏。心本散漫,無曲無調,漸至後來,又隱隱得了一曲,細細一辨,卻是無意間奏出了首豎琴曲《Abel&39;sTheme》(注1)。

一曲方歇,謙益已立於琴前,煢煢孑立。清冷冷的一盞孤燈涼輝下,有夜風幽拂而來,吹撩他墨青竹葉米白外衫。那衣衫,白,白得純淨,青,青得冷靜。恍似他的人,他的心,亦淨亦靜。又不似他的人,他的心,愈淨更獍(注2),愈靜更競。

顯見謙益沒有撐傘。他披散著發,拽地的雨絲與齊腰的青絲繾綣。他麵溫如玉,驀然雅爾一笑帶了股邪氣,一股慵懶迷醉之氣,直能攝魂奪魄。他眸亮勝星,暗淡日月天光,卻也太亮了,不正常,亮得邪異,亮得妖豔。

我倏地呆愣,旋即心頭縈繞起一句話:人間無此殊麗,非鬼即狐。

卻又不是那單純的惡而毒的鬼,魅而妖的狐。

“你怎過來了?”我淡然相問。

謙益邪勾嘴角扯出一笑,“想見你便過來了。”

我起身,“有事?”

他不動,“無事。”

“那……坐吧。”我轉頭吩咐磬兒,“去給王爺拿條布帛,再沏壺熱茶吧。”

回看謙益,我拘謹道:“下雨了,你怎也不撐傘?”

謙益仍舊笑著,笑得魅惑妖冶,“忘了。”

“忘了?”我雙眉一擰,心緊然,“何事竟讓你思之忘了撐傘?莫非前方戰事有急?”

謙益搖頭,灼灼眸光似有火要燒出來。他盯著我,奇怪的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隻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