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1 / 3)

遠峰跌宕,沐浴晨光。近樹枝頭,兩三鳥兒盡披霜,唱曉寒。

我披上外袍走出客棧房間,伸了個懶腰,看見的就是這幅如山水畫般寫意的晨景。

墨陽位於洛朝最南偏東之處,初冬與江東相似。若以女子比喻此處的初冬,便如見了個清麗的小家碧玉,不顯張揚的大氣,沒有亂掃蒼穹的冷冽朔風,飄飛的雪,刺骨的寒。

這裏是墨陽城以南,離淼水國最近的小鎮——平南。從這裏再往南約六七十裏的地方就是墨陽世子駐軍之所。

我立足於這間普通而簡陋的客棧院門之內,拚命吸著清涼中平南小鎮樸實的寧靜。希望尋得我遺失已久的淡定心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可是自驚見謙益送來的信與鑰匙,幾日過去,我的心總難得安寧。即使這偏遠小鎮洗盡繁華色的樸素無華,仍給不了我一分超脫。

“丫頭,功成業敗在此一搏,為夫若成,必親迎你高登後位;若敗,此鑰匙開啟之物便是為夫唯一之遺物。望妻珍重。”

我並不在意後位,亦不在意謙益所謂遺物是什麼。

我隻是……害怕。

曾經那麼親密的人,終也用上了“害怕”這個專用於陌生人的詞彙。不過,現今的謙益於我而言,不已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我何曾真正認得他?

淡泊灑脫,不過是張麵具。

謙益的功業,我一度願傾盡全力助他,哪知世事難料,尚未任我付諸努力之時,一切已花謝月凋,煙散無痕。如今他又重述那個承諾,我卻是希望他功敗垂成……身……不死吧。

矛盾,還是矛盾。謙益若敗了,便是楚王登帝,潛光從此需過上於他或算悲哀的生活;謙益若成了,饒是真扶我登那後位,豈非又延續了我的悲哀?

何去何從?何從何去?一封信,擾亂了一顆心。

謙益,他究竟想做什麼?任我千般思量萬般計較也難明晰,他根本不愛我,又為何要重提那個承諾?

“小姐,該用早膳了。”非私下場合,索裏總喚我小姐。

我回轉身,柔聲問道:“離耶回來了?”昨日抵達平南,我命離耶親自夜探哥的軍營,捎去我的信。一來哥認識離耶,會信他的話;二來,離耶身手了得,隻身進出軍營不成問題;三來,引哥悄悄來平南相會比我冒冒失失去軍營尋他更妥當。

“小姐用膳吧,大……管家想必在回的路上了。”索裏恭敬回話,不妄言多語,一句大祭司也及時換成了大管家。他其實心頭有疑問,關於我堅持要見墨陽世子的事,他與離耶一樣存有疑問,隻是也與離耶一樣,什麼都不說。

吃過早膳,我無事,隻好在房內翻看離耶呈給我的地圖。這是一份新近完成的軍用地圖,山水城鎮勾勒清晰,描繪的地方,西臨鄂侖旗邊境,東到浩瀚大海,北起洛朝平南小鎮,南至淼水國國都爾水。“爾水”在淼水國的語言裏是“生命之島”的意思,而“索裏”是“舟”的意思,似乎淼水國人尤喜歡把自己當作生活在水中的人。

圖中一筆一畫,或山或水,漸漸讓我看得忘神,卻聽敲門聲起,索裏低聲道:“小姐,管家回來了。”

那麼……哥是否也來了?

我一喜,匆匆收起地圖,理了衣裳,深呼吸一次,急忙開門。門前一前兩後站了三人。一派倜儻風流卻難掩蒼白憔悴的哥立於最前。與哥對視的這一瞬我的心頭掀起浪千尺,波千丈。波浪穹出一個巨大起伏,風卷浪滾後提起的心又徐緩而下。我忽如停下仆仆風塵倦足的浪人,一抬頭,猛覺看到了無風的港灣,家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