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已還是轉向楚王小聲問道:“七弟可知他叫什麼?”
“不知道真名叫什麼,也沒必要知道。”楚王沒看我,“大家都叫他沈財神,知道他是沈啟城家財的唯一繼承人即可。”
“那他和你算是朋友麼?”我又問。
楚王斜睨了我,“不是,他隻是不願得罪於我,卻未必將我當作朋友。”楚王頓了頓,“他這人眼界極高,心性也極怪。不和心意者,縱使傾盡家財也未必能與之相交,和心意者,即使乞丐他也會奉若上賓。”
“這麼說來,這裏頭不見得有幾人是他的朋友?”那大家來幹什麼?全是來巴結首富繼承人的?
“未必有一人他願當其為友。”楚王輕笑。
“那大家為何來?”外邊還有更多爭先恐後的。
楚王低聲道:“此時之事叫‘秋解’,江南沈家每兩年會在帝都舉行一次。你別看沈財神說的全是商道,每兩年的內容卻是不同的。其中暗含了沈家將在今後兩年內做些什麼,在什麼地方做,如何做,由誰做……房內聽著的人,除了你我,可都是我大洛的財神爺,你信不信,這裏頭還有你們江東王府的人,你們每年的賦稅,可有大半來自沈家。”
我白了楚王一眼,這個我自然知道,沈家在江東王府轄地有大量的產業,包括酒店業(酒肆,客棧),紡織業(織布,染布,刺繡,裁衣)以及釀酒業和造香業等等,可謂GDP貢獻率不小。
楚王繼續小聲道:“這裏的人扼住的可是我大洛的財源,大洛的銀子全在他們手上,小覷不得。他們今日商論的,因是用了暗語,聽來不免晦澀,卻關係著今後兩年內天下商家的動向和其中或許發生的變數,馬虎不得……記住,他們不喜女子妄言,三嫂且聽聽就是,萬不可出聲擾了他們……”
我問楚王,“你是奉父親之命前來?”
楚王笑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總之不再搭理我。
楚王的話不肯再說下去,我知道,此等機緣,他肯帶我入內實在已是厚待了,至於其他也無需跟我交代太過清楚。
我閑閑的坐在亭內,並不太認真的聽著沈家公子之言,楚王所謂暗語,其實我未必聽不懂。沈家公子又說了大約兩個小時,其他人又交換意見說了約一個小時,最後似乎就某些東西達成了共識。此次洛朝商業巔峰論壇可謂頗為圓滿的結束了第一階段會晤。
這些人就開始胡天胡地的亂侃起來。說來說去,說到最後,不知怎的,說起了涁河水患的事,就有人提到天醫宮弟子爭相渡河奔赴潞州救治災民一事。
有人道:“此乃百煞天醫之善人善舉,吾輩人鏡……”雲雲。
又有人不以為然道:“……亦不過沽名釣譽爾。天醫其人未嚐堪當人鏡,照自身且不能,何以敢照他人?……”這人越說越慷慨激昂,越慷慨激昂就越不顧言辭偏頗,大有將師傅貶損的一文不值的勢頭。
我實在忍不住嗤了聲,在楚王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大聲道:“上善之人,若水性也。天醫其人豈是汝等俗陋鄙薄之人能論之?”我師父是不是沽名釣譽之輩還輪不到你來妄加評論。
“何來婦道之言?”忽然有人厲聲質問。
眾人靜默不語,楚王正欲替我說話,沈家公子微有停滯,疑問道:“可是……夫人?”他省略了一個“竹”字,大概覺得在此處提起竹,實在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