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站定了身子,隔著雨簾望去,謙益灑脫身姿已立於遊廊前方,而磬兒抱著藥箱站在其後,欲掩未掩的狠瞪著楚王。
我心跳急漏一拍,謙益是來接我回府麼?一股暖意升騰,我狠踩了楚王一腳,忙奔向謙益喚了聲“夫君”。謙益淡淡的應了,麵無表情的與我身後的楚王閑扯了幾句場麵話,轉身拉住我的手出了寧相府大門。
上了景王府的馬車,謙益依然麵無表情,淡泊不言。我不住的陪笑道歉,心裏已將該死的楚王罵了個通透。良久之後,謙益才緩緩呼出口氣笑道,“丫頭,不用道歉,我信得過你。”
“你不生氣了?”我質疑道。我倒很樂見謙益因我而生氣,至少能讓我感到他在乎我。
平日的謙益太淡了,淡到不可捉摸,淡到根本抓不住,像一縷煙,一灣水。又宛如鏡中花,水中月,仿佛就在那裏,可仔細追究起來,實際什麼也沒有。我一直有種錯覺,謙益就是天邊淡漠的雲彩,其實有顏色,可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色彩是什麼。
他把一切情緒都隱忍了,練就了隱忍一切的溫和淡泊。
可我有時候覺得,那些溫和淡泊正是我與謙益之間最遠的距離,那是心與心的鴻溝。
謙益撫上我的臉龐,燃起眼底的暖火道,“丫頭,我不會生你的氣。”
“無論我做了什麼,你都不生氣麼?”
謙益點點頭,“隻要不觸犯我的底線,無論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生氣。”
“那你什麼時候會生氣?”我撒嬌嗲道,“你就生氣一次讓我看看嘛。”我順勢偎向謙益,賴在他的懷裏小貓一般的磨蹭。
謙益朗笑道,“你再磨蹭,我可就要生氣了。”
我把臉貼到謙益的臉上,聽著他明朗的笑聲,眼前浮現第一次見到謙益時的景象,那般的倜儻灑脫,神姿卓越。我的心莫名地顫抖起來,有些癡迷,有些恍惚,突然好想在謙益的臉上……咬一口。
事實上我居然真的咬了。
謙益吃痛,不敢置信的凝視我,模樣很有趣,“丫頭,你……”
“你生氣了嗎?”我忍俊不禁的問道。
“生氣了……”謙益無可奈何的點頭。
“真的?”我展顏明笑,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盡管車外仍然雨絲不絕,如淒如泣。
“丫頭,聽說寧相千金中了毒?”良久之後,謙益斂笑收眉低問我。
“是啊,中了薰香毒,”我淺笑道,“不過有本神醫在,自然能藥到毒除。”我頓了頓又補充道,“幸好昨日寧姑娘吃了一道雪鯉,雪鯉在烹煮時一般會用到金鬆仁汁。金鬆仁汁有加速毒素運行的功效,使得寧姑娘體內的薰香毒提前發作。否則那種毒素再積上幾日,寧姑娘恐會在睡夢中毒發身亡,讓人難查其死因。”
謙益蹙了眉許久後淡道,“看來下毒之人倒是頗有心機。”
“你猜是誰下毒?”我微微揚首,“竟是寧姑娘的貼身丫鬟,不知寧姑娘何處得罪了她……”我看向謙益,他表情淡然,完全沒有我想象中該有的訝異,我道,“夫君不驚訝麼?”
“我很驚訝。”謙益輕描淡寫的說,撩起側簾看了看車外的雨景,不再說話。我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心知謙益又把所有心緒隱藏了下去。
還好,至少我身邊還有一個不會隱藏情緒的磬兒。
從回到景王府用過晚膳到翌日清晨用過早膳,磬兒的嘴就一直沒歇停過。此刻已不知是一百零幾遍的重複,“王妃,楚王殿下當真是太無禮了,他居然故意絆倒您,您說王爺他……”
“stop!ok?”我緊盯著細小的針眼,本已有些煩躁,平日見磬兒做女紅時走針自若如飛,以為容易,沒想我卻連穿針引線都覺吃力。磬兒趕上這時在一旁嘮叨,我更是沒了耐性,脫口冒出句英文。
磬兒哪裏聽得懂我在說什麼,想了半天問道,“王妃,您剛剛說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熱起來了,你去取幾塊冰來擱著……對了,順便讓人去門房交代一聲,若是有我的信速速送來。”
“是。”磬兒應聲下去,我繼續專心繡我的香囊。奈何一朵豔麗的彼岸花生生被我繡成了亂草模樣。磬兒和幾個小丫頭實在看不過眼原要替我繡,可這是我要送給謙益的東西,死活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我自繡著,外室幾個丫頭打簾,謙益束帶頂冠,著一身紫金朝服徑直進了來。
我忙放下手中活計,倒了杯自製的涼茶遞過去道,“今日無事麼?就下朝了?”
謙益喝了口茶,緩道,“因是有事,下朝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