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所謂的江東織錦又稱南繡,素有“天下第一繡”的美譽。南繡的針腳細膩,針法獨特,色彩高雅,畫風講究寫實,錦上多襯雲霧山水、亭台樓閣,繡紋虛實交錯,動靜相諧,能將人的玲瓏匠心與自然界的鬼斧神工和諧到極致的神韻悉數展現。
我感歎著,長廊終於到了盡頭,不遠處百級石階上古意恢弘的殿堂該是暄和殿了。相傳暄和殿是前朝遺留的行宮別苑建築之一,洛朝定都絲城(後改名帝都)後保留了下來。因為暄和殿中有一處天然溫泉的泉眼極為難得。
我聽莫來說,在前朝,隻有皇帝專寵的貴妃才能享受到這裏的溫泉——濯清池沐浴的殊榮。
莫來一說,我當時就想起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楊貴妃與千古湧流,不贏不虛的華清池。這時立於殿前,看著金柱紫櫞,想著前朝宮娥,白居易的《長恨歌》便脫口而出,“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二哥聽我吟誦,頗覺莫名,笑說,這暄和殿中隻有濯清池,哪裏出了個華清池。我付之一笑,暗忖,幸好他不通前朝曆史,否則就不止深究這個了。我正要說話,就見一個中年太監到了跟前,說是引我去殿中稍做休憩,而二哥則被原先引路的小太監引向了別處。
我進入暄和殿,才知這殿堂出奇的大。東西寬九間,南北進深五間,明柱十二根,沿牆是整排的花紋鏤空窗,陽光探射,殿中光線極好,並有奇特的光暈出現,打在明柱上,使得鳳舞九天,祥龍騰雲更加逼真。
正殿深處,一張雕著九龍的深紫龍椅坐北朝南,泛出深沉柔潤的玉光。龍椅的兩側各成角度拱置了兩把雕鳳的鳳椅,看不出何種質地。
此時正殿兩旁的長矮木桌前已經端坐了幾名盛裝打扮的女子,應該就是先我而到的幾位郡主。我平日不串門,分不清誰是誰,隻好什麼都不說,挑了座自己坐下。可就在我坐下的當口,突然一聲尖銳的鬼哭狼嚎刺破天宇般冷冷傳來。
我打了個寒顫,差點跌下矮凳。就聽那尖銳的聲音慢慢變成了奇怪的歌聲。聽不清歌詞,歌聲時而軟弱無力,時而強勁高亢,時而像名伶的催眠曲,時而又像野獸受傷後的嚎叫……
反正,聽來聽去,怎麼聽都像鬼在唱歌,否則一人怎能唱出這麼多種變化?這歌聽得久了我又從中聽出了濃重的悲傷,有種讓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魔力,使我漸漸悲由心生,心情黯淡了下去。
我便小聲問身側的小太監,“敢問是何人在唱歌?怎麼這般淒淒慘慘?”
小太監聽我一問,眼瞪得極大,回道,“奴才沒聽見有人在唱歌啊,郡主是不是聽錯了?”
“錯了?怎麼會呢?你聽嘛,明明現在還在唱。”
小太監又仔細聽了聽,還是搖頭道,“郡主,奴才真沒有聽見歌聲。”我不禁開始懷疑小太監是不是耳朵有毛病,於是轉向身邊的一個小郡主,問她是否聽到歌聲。
這個郡主不知來自哪個王府,臉蛋園園的,很可愛。她閃著奇怪地眼神看了看我,道,“沒有人唱歌啊。”
“轟”的一下,我登時傻了,難道我產生幻聽?要不真是有鬼在唱歌?可為何這麼歹運,偏偏又被我聽到。
我正心慌自憐之時,墨陽王府的德顏,德月兩位郡主匆匆奔入了殿中。不一會兒,殿外的太監尖聲叫道,“皇後娘娘駕到。”
這下,殿內的所有人都立刻站起,躬身出殿行迎接叩拜之禮。皇後娘娘聲潤氣威,讓眾人平身。我跟著眾人起身,平視了一眼,但見寶相莊嚴的皇後身側還立了個美得咄咄逼人的女子。這女子的美如同鑽石一般,挾勢淩厲,光芒四射,極具侵略性。
皇後慈善的托著這女子的手,與她談笑著進殿,隻要不是瞎子,任誰也能看出皇後對她的獨寵。進了殿,皇後輕拍女子的素手道,“宜淩,且自坐下吧。”接著皇後又環視了眾人,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旋即轉開,道,“大家也都坐吧。”
我一聽皇後口叫“宜淩”,立時想起了二哥之前的話,看來這個麓山王府的宜淩郡主“遲到”果然內含玄機。據我所知,皇後與麓山王府並無什麼私下情分,宜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把皇後哄到偏寵外顯,可見“功夫”了得。外界傳聞果然不虛,這樣工於心計的女子當得起王府半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