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頻繁來往於冥樓與天水樓間,溺在師傅、莫來與哥的疼寵中,參選太子妃的不快倒稍稍消減了些。這兩日,哥的外傷已然痊愈,過些時候便會連粉嫩醜陋的傷口痕跡也消失無蹤。而品嚴已見清醒,被移往了天水樓的病房中修養,隻是仍離不了用我的血特配的藥。
我將藥盅收回藥籃中交給磬兒帶回,轉身上樓推開了哥的房門。第一千零一次看見哥倚趴在窗前,興起了揶揄的心情,“哥,你是不是愛上我們天水樓的這扇窗戶了?”哥未應話,隻是回身斜斜地抵靠著窗欞,嘴角勾出一彎優美的弧線,俊魅的笑臉似定格在一窗雨簾之中,別有一番倜儻風流。少頃,哥忽然反手輕撫著欞柱,儼然正勾描一位絕色佳人的輪廓,接著他故意邪邪一笑,“這窗獨具匠心,倒真是值得愛。”
“那你娶了它好了,連聘禮也能省了。”我撿了張椅子沒姿沒態的坐下。哥揚手打過來一顆棋子,正中我曲起的膝蓋骨,力道雖輕,著力點卻正好,我痛呼道,“你想要我的命啊,下這麼重的手。”
哥沒正經的痞笑,“我這叫好心調教,就你那坐姿,還沒進宮就已經被人轟出來了。”我死命搓揉著疼痛的膝蓋,沒好氣,“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還巴望著被人轟出宮呢,正好不用選了,落得自在。”
“是啊,”哥大笑起來,“然後舉國上下都知道你朝恩郡主是因為坐沒坐相被人趕出宮的,那時可就真叫自在了。記著啊,若真有那一日,千萬別說認識我。”諷刺,絕對是諷刺!我扇睫一掀,圓睜水眸,放下雙腿,撩起袖子轉動著手腕,一幅蓄勢待發,“哥,你嫌身上的傷還不夠多麼?敢挑戰我的極限?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哥急忙收笑高舉雙手,“我投降行不行?淑女,千萬要保持淑女儀態。”淑女?能當飯吃?我起身撲向哥,衝入他懷中雙管齊下,又是腳踩又是手捏,最後祭出殺手鐧——直搗哥腋窩和腰側,弄得哥亂沒形象的上跳下竄,連連告饒。我與哥瘋了似的嬉鬧一陣,細汗出了一身,這才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哥整了整皺亂的衣衫,調息了片刻後正色道,“雨兒,入宮備選,是避無可避,你在天醫宮隻能躲過一時,躲不了一世,過幾日也該啟程趕往帝都了。”
哥這麼一說,我登時靜了下來,“磬兒找過你?”難怪今日她不再阻遏我見哥,原是有求於哥說服我出行。
“她找不找我,這都是我的話。”哥輕挑劍眉,“我不想你一時任性惹來殺身之禍。聽說江東王府已經催了你五次,你都不當回事,不願當選太子妃一定有辦法落選,拖延時間卻隻會讓你惹禍上身?洛朝和我們的民主時代不同,皇命大於天,不如期趕到帝都,你就是死罪,甚至連整個江東王府也會獲罪。”哥停了停,“更何況這個節骨眼上,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治四大藩王的罪呢。”
我一凜,想起大哥在信中提及的事,“哥是說皇上可能削藩的事?”
“不隻是可能,皇上早就在進行了,隻不過還沒有挑明了來。”哥坐在椅中斜支著頭皺眉,“江東王的封地是‘魚米之鄉’,俗稱‘天下糧倉’,富庶的很,皇上第一個就會拿他開刀。”
“所以我才怕啊,”我坐正了身子,“哥說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你知道嗎?半年前皇上讓我大哥率王府的府軍回擊來犯的鄂侖旗大軍,沒撥發一文錢軍餉,凱旋之後的獎勵居然是調他到帝都任京官,這不是等於拿他做人質牽製我父王嗎?皇上明擺著要先治住我們江東王府,我這一去怕就是肉包子打狗了。管我是好是歹,就算選不上太子妃,也總會落個側妃的名頭。我可不想一輩子老死在一個華美的囚籠裏,這才一直拖著行程。”
哥狀似無意的抬眼看了看我,唇線一彎,“既然你都明白,那麼依你的性格恐怕不隻是拖著行程這麼簡單吧,老實交待,背地裏還有什麼動作?是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
“辦法?”我輕笑出聲,“當然有啊,這世界上哪件事沒有解決的辦法?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是這一時半會兒我還沒想到而已。”嗬嗬,辦法其實已經有了,不過並非我不想說,隻是不能說,也不好說。
哥知道我有隱言,也猜到我有了法子,露出一個釋然的笑,不再追問,轉道,“剛才楚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