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條條捷報傳來,所有人都覺得付出開始收到回報,可這個回報太大,大到已經超出了大焱朝堂的承受能力!
檀淵之盟帶來的百年和平,確實讓大焱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確實讓大焱的經濟文化得到了空前的發展,但也使得大焱變得臃腫不堪,文化的激進,使得每一次大比都湧現出無數的人才,集聚擴張著文官的隊伍。
這些人沒有實際的工作,卻占據著官員的名額,領著官員的俸祿,這些閑人要靠民脂民膏來供養,而軍隊戰鬥力低下,卻不斷吸榨老百姓的血汗。
國內賑災,治理河流等等,再加上朝廷官員腐敗,所有的一切都在對老百姓敲骨吸髓。
可以說大焱表麵上的繁花昌盛,實在透支百姓的性命,而北伐之後,百姓的壓力更加的巨大。
數十萬軍馬每日的用度,那都是天文數字,他們在北方大地上多呆一天,大焱國內便不知有多少平民人家要破產。
軍人有軍人的夢想,國家有國家的難處,百姓有百姓的苦楚,但每個人都隻需要考慮單方麵的原因,而皇帝卻要兼顧全局。
這就是官家趙劼的難處,這就是內政大臣們,以及那些縫補著這個國家經濟民生的文官們的難處。
勝利誰都想要,開疆拓土誰都想要,但這些領土所能帶來的財富,在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填補北伐帶來的財富空缺。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北伐軍以及他們占領的這些疆土,根本無法做到自給自足,北伐軍仍舊需要吸食國內的民脂民膏,甚至每占領一個地方,就要多投入百倍的人力財力。
如此下去,天下倒是爭霸下來了,但整個大焱也將被掏空,他們空有這些領地,又該如何讓領地上的臣民活下去,如何能夠支撐龐大的軍隊來守護這些地方?
這就是朝廷的現實,刨除了政治鬥爭,文官和武將集團之間的勾心鬥角,刨除了所有政治因素之外,客觀存在的事實。
就如同蘇牧先前考慮的那樣,大焱的肚子就這麼大,即便官家再有魄力,也吃不下那麼大的一碗飯。
所以他才需要趕走老皇帝,換上自己能夠掌控的耶律淳,讓大焱獲得更長時間的休養,聯合耶律淳甚至西夏人,來滅掉今後極有可能成為天下共主的女真!
這是最省時省力,也是最穩妥的方案,沒有之一。
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亂,郭藥師不去攻打大同府還好,一旦攻下大同府,大同府比大定府還要燙手!
十萬大軍看起來已經很強大,燕雲十六州確實富饒,但也不可能支撐十萬人的用度太久,一切都需要大焱國內運輸上去。
而李良輔和李仁愛的軍隊被攔腰切斷,西夏人絕對要打開這個通道,大同府便是他們死命都要攻克的要塞。
西夏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否則也不需要老軍神種師道坐鎮數十年來駐守。
一旦他們傾盡全國之兵來攻打大同府,那就等同於郭藥師用燕雲西麵的勝利,逼迫西夏徹底加入了這個戰局!
政治確實很可惡,但卻又是維持帝國管理的必要手段,很多時候政治手段遠比軍事手段要更加的殺人不見血,但成效也是顯而易見,而且傷亡會更小。
在這件事上,蘇牧不得不站在種師道的反麵,就像童貫等人一樣,他也看到了這背後的種種危機。
這已經不僅僅是軍事上的事情,一旦陷入泥潭之中,後方補給就會跟不上,即便官家傾力支持,老百姓也受不了這樣的壓榨,這就相當於用大焱百年積累下來的根基,換取了北方大地的疆土。
打下這些疆土固然很振奮人心,可當國內補給不濟,眼睜睜看著軍士餓到嘩變,餓到沒有力量去打仗,眼睜睜看著敵人一座座城池收回去,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要發展,必須先吃飽飯,這就是前提。
蘇牧不知道趙劼會做出怎樣的決策,但他將繡衣指使軍的情報係統發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給種師道發了一封密信。
隻是希望這封密信能夠趕在郭藥師發兵大同府之前,送達郭藥師的手中。
隻要沒有攻打大同府,退守雲州等地,以及雁門關等重要關口,依據著長城,就不會碰觸到西夏人的底限,大焱也就不需要在西線全麵開戰。
這樣的前提之下,郭藥師的勝利,才是讓人安心的勝利,才是真正意義上沒有麻煩的勝利!
然而蘇牧的密信沒有發出去太久,他自己的麻煩也來了。
蕭幹和李良輔李仁愛的西夏大軍,已經離開奉聖州,往上京臨潢府方向進發,也就是說,老皇帝“禦駕親征”的戲碼要開始了。
而留守上京的他,已經通過繡衣指使軍和常勝軍,收到了龍化州方麵的軍報。
完顏阿骨打的女真大軍,也像約好了日期一般,開始往上京方向而來!
關係著整個天下大勢的終極一戰,似乎已經悄悄拉開了帷幕,而站在最中央的蘇牧,卻突然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