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風花夜,繡女畫紅妝(2 / 2)

可是當蘇牧緩緩拉開身上遮蓋的薄被之後,虞白芍卻差點沒有驚叫出聲來。

這個新晉的杭州第一才子,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背後居然布滿了長長短短的刀劍疤痕!

就仿佛蘇牧曾經被丟入到狼群之中,被狼群狠狠撕咬了一通那樣,那猙獰的一道道傷痕,瞬間讓虞白芍再也不能開口半句,心頭的怒氣和羞憤也蕩然無存了!

“這個男人究竟經曆了些什麼...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虞白芍不由如此自問道,蘇牧此舉,再度刷新了她對蘇牧的看法,似乎這個男人,永遠讓人看不透一般。

她也終於明白,蘇牧能夠將這一身傷痕展示給她看,並委托她幫忙刺青,是多麼沉重的一份信任!

刺青在大焱朝並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大焱朝軍中的兵丁,臉上都會有刺青,流放的囚徒臉上身上也都有這樣的印記,大焱的百姓也曾經將刺青視為恥辱的印記。

然而在許多綠林人士的眼中,刺青卻如同書生們手持折扇一般,變成了他們的一個標誌。

若果你在一個人身上看到刺青,那麼隻有三種可能,要麼對方是囚徒,要麼是綠林人士,第三種可能便是,這人是青樓女子。

青樓姑娘為了增加自己的魅力和妖嬈,會選擇在身上隱秘之處繡紋上刺青,當恩客看到這些刺青的時候,會大大地刺激到這些男人們的欲望。

虞白芍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臨摹工筆畫自然不是問題,而她也曾經多次見過樓裏的姐妹刺青,技術上並不是什麼問題。

唯一讓她遲疑的是,蘇牧作為堂堂蘇家公子,為何要如此輕賤自己的身子?

讀書人常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意思是說,身體毛發皮膚是父母給予我們的,不要輕易去破壞損毀,這才是孝道的開始。

反過來說,如果你沒有經過父母同意,就剪斷頭發,用刺青汙染身軀,那便是不孝,在這個禮法使然的朝代,不孝可是大罪啊!難怪蘇牧刻意囑托虞白芍一定要保密!

“可是他為何要刺青?難道隻是為了遮掩身上的傷疤嗎?如這般道理,傷疤同樣是損毀了皮膚,用刺青來遮掩,是不是可以認為是一種修補,也算是盡孝的一種方式?”

雖然虞白芍心裏不斷為蘇牧尋找理由,但她還是不能接受,她的意識裏還是覺得,蘇牧這樣做,絕對還有更大的更加不為人知的意圖!

她又借著臨摹畫本的機會,細細端詳了蘇牧提供的底圖,那是一朵朵碩大的青色牡丹,中間是一條跳躍紅須錦鯉,而兩肩擔著龍頭,寓意也很尋常,不過是鯉魚躍龍門的吉祥意思罷了。

不過無論是牡丹還是錦鯉,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到底還是太過秀氣了一些。

從畫本上看來,這些圖案顯然是蘇牧經過了精心設計的,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她甚至開始有些後悔,骨子裏的不安不斷地湧現出來,但想起蘇牧適才故意戲弄自己,她就有些生氣,又怎能放過如此絕佳的報複機會?

曖昧的燈光之下,旖旎的臥房之中,虞白芍將木盒之中的大大小小銀針都取了出來,小心放在柔軟的綢布上,而後打開了一瓶瓶墨瓶,將身子伏低下去,開始了自己的報複計劃。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太過天真了一些,因為這些銀針刺下去,蘇牧半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身體不是他的一般!

“有些無聊,咱們聊天吧...”

“嗯...”

“那你先說說,你為什麼會進青樓...”虞白芍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青樓女子又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職業,一開口便直接了當問這個,難道就不覺得唐突無禮嗎?

不過想想蘇牧今晚的所作所為,她也就不以為奇了,兩個人都這樣了,哪裏還會顧忌這些東西。

從蘇牧決定把她留下來開始,或許就給予了她最大的信任了吧。

其實連蘇牧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虞白芍雖然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但他從未想過要跟虞白芍有些什麼情感糾葛,隻是覺得這件事情需要有人幫忙,而且刻不容緩,是計劃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罷了。

總不能叫陸青花那種連縫補衣服都不會,畫虎成貓的人來做這件事吧?

院落的另一頭,通房丫頭彩兒悶悶不樂地看著少爺房間的燈光,嘟著小嘴抱怨道:“都這麼晚了,白芍姐姐怎麼還不走...她不會不走了吧...我要不要去提醒她一下...可是如果她跟少爺...做那事...哎呀,羞死人了啦!”

蘇牧的房間之中,二人注定無眠,而彩兒丫頭和陸青花,也同樣沒有合眼。

在遙遠的南方,一個黑衣姑娘背著一個木匣子,躲在一間破廟裏,如舔舐傷口的母豹子,用牙齒和左手,包紮著右臂的傷口,月光灑下來之時,她抬起頭來,遙望著北方,似乎聽到冥冥之中,有個低沉的男聲在對她說:“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