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神傳說?朱雀(3 / 3)

景蕪從沒想到這一天會真的到來,她知道自己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以為那是前世的記憶,卻不想,會在今天發生,會在她要嫁給景琛的前一夜。

她不是什麼玄鳥,不是什麼朱雀轉世,她隻是景蕪。

可這些並不是她說了算,她不承認並不代表什麼都沒有。

瑤姬看著鳳凰台上的景蕪,這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倔強驕傲的姑娘,她的性子似乎比火還要烈。

天火已經燒了整整一夜,景蕪還是毫發無傷,若是凡人,隻要瞬間就會灰飛煙滅。她的確是朱雀,那她的神珠呢?

青鳥說過,景蕪剛來景家時,頸子上的確有顆泣血般的珠子,景蕪帶了十多年,為什麼突然沒有了?

神珠雖然不在景蕪身上,但一定還在景家,不然景家的紫色祥瑞之氣不會久久不散。

瑤姬冷眼瞧著景蕪痛得撕心裂肺,流淌了一地的血色在景蕪眼前浮現,遍地的屍身,堆成了山,荒涼的好似屠城殘殺過後的邊陲古戰場,悲戚盤旋在上空久久不散,映襯著天際的落日長河,仿若這世間最無奈的一首殤歌。

瑤姬把這些記憶植入景蕪腦海中,這不是夢,這是一千年前三界相殺的古戰場。那時瑤姬也是帶著尋找上古四神的宿命宿命下界,那時她還沒有在一夜之間成長,她被朱雀和景琛感動,她放過了他們,她以為就算沒有上古四神,魔界也不會掀起什麼浩劫。然而,那些隻是她以為而已。四神沒有按照天命歸位,二十八星宿無人掌管,天界秩序混亂,一場廝殺毀了三界。北方帝君用三魂七魄喚醒開天神斧,劈開生死輪回,重回千年之前。

“害怕嗎?看看他們,他們都是因為你一時的任性自私,萬劫不複……”

悲戚的控訴久久不斷,瑤姬想,若說朱雀任性自私,倒不如說她。再也沒有換得三界重生的機會,這一次,她一定要把朱雀帶回天界。

瑤姬冷冷地想著,耳邊突然響起一把溫潤的聲音:“天上的神仙都像姑娘這麼無情嗎?”

瑤姬挑眉,理了理裙擺,轉過身,“景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竟這麼快就找了過來。”

景琛唇角微微上揚,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冷冽:“景蕪呢?”

“你以後不會再見到她了。”瑤姬低聲道:“景蕪是神,她有她該去的地方。”

景琛蹙眉,“她的神珠丟了。”

瑤姬笑:“那也改變不了什麼。景蕪是上古神獸,魔界作亂,景蕪有自己的使命,她必須重回不周仙山掌管南方七宿,守護凡間永世安寧。如果真的找不到神珠,那也無妨,隻要用天火生生燒毀景蕪仙體,景蕪是朱雀,是鳳鳥。鳳凰涅磐,浴火重生。”

聞言,景琛緊攥在一起的手指微微鬆開,似乎有些無力,連一貫深邃清明的眸子也有了瞬間的黯淡。他說:“夢魔果然沒有騙我。”就算景蕪沒了神珠,他也留不住她。

景琛從沒這樣失態過,瑤姬突然發現自己還是有些不忍。

景琛伸出手,他拉著瑤姬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瑤姬詫異,卻看見景琛輕輕笑開,“你能感覺到什麼?”

那兒沒有跳動,沒有溫度,冷冰冰的,像塊死去的石頭。

瑤姬抬眸,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死人?”

景琛輕笑著放開瑤姬,他很少像現在這般純粹地笑過,帶著釋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染上了柔色,他說:“兩個月前我就已經死了,死在迷失林裏。你要的神珠就在我的體內,化成了精元,景蕪用它幫我吊住了命。”

【六】離別

景蕪又困在了那個夢境裏,還是那片樹林,不過這次她想到了,想到這裏是迷失林,想到這裏就是景琛喪命的地方。

那晚,他們在這裏遇到了夢魔,他們看到了她的前世。

景琛死在夢魔的刀下,她用那顆礙眼的珠子救了景琛一命。

可景蕪並不知道的是,景琛是故意沒有躲那一刀。景琛知道她會救他,景琛以為,沒有神珠,沒有前世的記憶,她就會陪在他的身邊,可他卻忘了,他的景蕪是上古四神,他的景蕪是要護得人間一世安寧,他終究留不住她。

景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沒有了那種烈火焚燒的灼痛感,渾渾噩噩中,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她還是景家的三小姐,戀慕著將她養大的哥哥。

她夢見她小時候坐在他的腿上,他挽著她的手教她習書作畫,一字一字,寫進了她的心裏。他總說,他再也沒有見過比景蕪更好的姑娘,他說,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景蕪。

直到刻薄的曦光透過門縫打了進來,有些刺眼。視線朦朧中,景蕪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還是一襲白衫,他低頭看著她,那樣深刻,仿佛深入骨血的凝望。時光好似回到十多年前,在那個破落的廟殿前,他向她伸出手,他問她,可願跟他走?

他的淚落在她的額頭上,冰涼冰涼的。她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她想告訴他她不要他死,她不要做什麼朱雀神獸,她隻想做景蕪,他的景蕪。可她不能動,她隻能看著他把那顆如血的珠子戴到她的頸子上,看著他輕輕一笑,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景蕪突然想起夢境中的聲音,如今真真切切聽到時,她亦覺得飄渺,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穿過風,穿過雲,穿過鳳凰台上漫天而起的大火,穿過了忘川河邊不記前塵的世世輪回。他說:“景蕪不要任性。”

他說:“景蕪要好好地活著。”

他說:“景蕪要記得自己的使命。我的景蕪,是上古四靈。”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似乎夾雜一聲著歎息,是溫柔與無奈,輕輕的,轉眼便消逝在風中。

他如雪的白衣上浸上了血色,大片大片地暈開,妖豔鬼魅得像春天開了滿山的罌粟。

景蕪終於低泣出聲。她知道,那個十多年前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家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七】尾聲

看著宣紙上的“景”字,景蕪皺眉,停頓的筆尖在紙上暈開了大團墨跡,她卻無法下筆,因為,她忘了她想寫什麼。

景蕪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記憶變得模糊,她時常忘了自己是誰,時常忘記以前的事情,時常忘記自己要幹什麼,而後又突然想起。

青鳥進來時,就看了這副樣子,景蕪的手指打顫,卻仍舊想不起前一秒要寫的名字。

聽到聲響,景蕪站起身,開口問道,“我到底忘了誰?”

記憶中一直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她想記著他,她不想忘了他,可她卻看不清他的臉。

景蕪捂著頭,仿佛要裂開一般。她想想起那個模糊的身影,她想想起那把溫潤的聲音,她想想起他的名字,可她做不到。她拚命地去想,她努力地去想,可換來的隻是撕心裂肺的痛意,那像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開,一點點撕扯著她的心髒。

她到底忘了誰,她又是誰?

青鳥大驚,伸手扶起景蕪,“朱雀,你是朱雀,你是上古四神,你是上古四神。”

“不是。”景蕪推開青鳥,突然厲聲道。

景蕪。景琛。

熟悉的字跡映入她的腦海,她忽然僵住。她想起她坐在他的腿上,一筆一畫寫這幾個字時的情景。

景琛。

她想起來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是景琛。

她忘記的是景琛,她忘記了景琛,她怎麼可以忘了景琛。

她拔下發髻中的金簪,發瘋似的在白皙的手臂一下一下劃著那熟悉的名字,殷紅的血緩緩流下,她卻毫不在意,她隻是一聲一聲低喚,如子規泣血。那般執拗的姿態,仿佛要將那個名字融入骨血。

不能忘,不能忘,怎麼能忘……

她突然好恨,為什麼,為什麼連記憶都不肯讓她留下……

青鳥再也看不下去,探出手敲昏了她。

青鳥永遠也無法忘記景蕪失去意識前那雙不甘和害怕的眼睛,青鳥知道景蕪在怕什麼。因為景蕪也明白,自己醒來時,一定不會再記得那個拚命也要想起來的人。

瑤姬在窗邊站了許久,直到景蕪安靜之後這才離開。瑤姬記得青鳥曾經問過她,問她為什麼不直接抹去朱雀的記憶。她的回答是什麼呢,她說,她偏要這麼折磨朱雀,隻有痛狠了,才能用心記住,隻有痛狠了,才不敢再愛。她不要朱雀有情有義,她要的隻是能守護三界的神獸而已。

如今景琛已死,景蕪在凡間的記憶也會慢慢消逝,她會忘了那個她喜歡了兩世的男子,她會變得冰冷無情。她隻記得她是盤古開天辟地之際隨著世間萬物幻化而出的上古神獸,她隻記得她活著是為了保護三界永世安寧。

而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夜幕低垂,北方的星宿有了瞬間紊亂,瑤姬輕笑,第二顆神珠出現了。如今朱雀已經找到,待其他三神聚集後,便可啟動星宿之陣助他們重返天界,他們必須在魔界之主衝破天界結界之前歸位。

離開前,瑤姬又看了一眼景蕪。

瑤姬知道,從此之後,這個世上再無一個喚作“景蕪”的女子,那個女子的一切,在景琛離開時,都被埋葬在鳳凰台漫天的大火裏。此後,從此之後,她和景琛隻是茫茫人海中匆匆相遇的路人,一個前塵已忘,一個再墜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