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任邢詡帶著我們直接進了一家看上去頗有點古色古香的茶樓,這讓陸小妹揪著小辮子狠狠地抱怨了一通。
任邢詡卻是很諂媚地笑著,“先喝茶,後吃大餐!”
我細細打量了一番,這茶樓放眼望去一片細竹纏繞,竹藤桌椅安置其中,其間似有似無的煙霧渺渺,輕輕吸一口氣又有香氣入鼻,倒是一個寧心靜氣的好地方,不禁暗暗稱讚了一番任邢詡的品位。
任邢詡徑直把我們帶到了二樓包間,開門後卻見裏麵已經坐了一人。
落落麵對著門坐著,門一開我就看到了她。
她隻是安靜地坐著,手中端著茶杯卻不喝,隻是定定地看著杯中,仿佛那裏麵有什麼吸引著她的注意,把的全副心思都吸引了進去,淡煙彌漫出杯沿,像是要漫進了她的眼裏,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裏此刻霧蒙蒙一片,晶晶瑩瑩,又像是隨時都會掉落的水晶。
“落落。”大腦還來不及思考,嘴上脫口而出叫出了她的名字。
出神中的女孩像是被什麼震到了般,輕輕顫了一下,然後抬頭看我,眼裏氤氳著霧氣,我看不到底。然後女孩笑了,咧起的唇角邊兩個小小的梨窩讓我產生一瞬間的錯覺,仿佛不久之前還溺在一起時看著她淺笑時的光景,兩人並肩坐在宿舍陽台,就著有限的空間仰望星空,她淡淡地笑著,然後說,“沫沫,我們都會幸福的。”
我們都會幸福的。
耳邊縈繞著這句話,仿佛還在昨夜。
恍然間,竟是流年已換。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定定地看著她,然後瞬間明白,又一次上了任邢詡的當。
“任邢詡!”這是我第一次直截了當地喊他的名字,帶著怒氣,我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天知道我這幾天已經拒聽了多少次落落和軒的電話,我一直都想避免的尷尬局麵竟然就被任邢詡輕易地挑了出來。
轉頭怒瞪任邢詡,這可惡的家夥卻抱頭鼠竄到了門外,“要不是他們千求萬求的我才不要做這小人!我說殷大小姐,我千辛萬苦把人給帶到了,你那老公也太不給麵子了吧,居然跑到日本去玩兒,記得告訴他欠我一頓飯啊。”
“嗯,謝謝。”落落看著我,隻是淡淡地對他說了一句。
“好吧,任務完成,咱們該去吃大餐了……陸妹妹,你不想去了?”他一把拉過還不在狀態的陸小妹,大概也沒想到任邢詡會來這麼一招吧,剛剛對任邢詡心裏升起的一絲絲欣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砰!
門被任邢詡很大力地帶上,隻剩下了我和落落,門外隱約還能聽到陸小妹對著任邢詡嚷嚷的聲音。
落落很平靜,氤氳的眼睛裏也沒有波瀾,靜靜地看著我,仿佛我並不存在,又仿佛她已經透過我看到了別的什麼,她隻是定定地在看著它,想著些什麼。
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在落落的麵前,我們會彼此陷進這樣尷尬的局麵。其實我不知道我到底在糾結什麼,在害怕什麼,我想要落落幸福,可是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落落還有軒三個人的命運會這樣糾結在一塊,像一團亂麻,理不清卻還剪不斷。
“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談談。”我張口想要說“不必,我明白。”她卻阻止了我,“沫沫,聽我說。”
於是我靜靜地聽她說,她臉上平靜的表情讓我相信她此刻是堅強的,她可以做到她想做的事,可是這種表情又讓我明白,她又要為了些什麼而犧牲些什麼,然後又要成全些什麼。這樣平靜無波的神情仿佛還停留在昨夜,那個抱著膝蓋痛哭之後的女孩,默默地等待眼淚幹涸,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是定定地看著某個方向看著什麼,仿佛遙遠天際的東西,看不到,摸不著,也許那是對我們來說遙不可及的……幸福。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能擺脫殷家,殷家是我的噩夢,雖然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那裏沒有我想要的,自由,快樂,幸福統統都沒有,我知道呆在殷家我遲早會一無所有,所以我毫不猶豫地跟著媽媽走了,我以為我擺脫殷家了,可是,誰知道老天這麼捉弄人,我還是不得不回去求殷家,求那個所謂的父親,求他發發慈悲救我的母親,天知道當我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有多恨他,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自私冷酷!可是我卻什麼辦法都沒有,我救不了我的母親,我隻能選擇回到殷家,也許這就是命運……”她笑著,笑得很苦澀,把我的心一起揪得緊了起來,我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孩其實從來都不比我幸福,其實從來都不比我堅強,其實也習慣了偽裝,卻是把自己最最苦澀的痛楚掩蓋了。
“也許我們都不該再逃避了,逃避得久了會忘了該怎麼去麵對。現在我在學著怎麼去麵對自己,麵對發生過的和將要發生的一切,沫沫,你呢,你還要繼續逃避嗎?”
我無語。
我無法否認她說的,我確實一直都在逃避,我以為什麼都不去麵對,也許一切都會恢複如初,我以為逃避那些我不想麵對的,對所有人都好,原來是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