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離愁瘋長,駐地哭聲四起。天色雖大亮,但陰慘慘一片,渾似要下雨一樣。草原含悲,大地落淚,後帳苦寂一團。相繼趕到,近兩千親衛軍迅速對三百勇士展開合圍,雙方劍拔弩張,嗬斥交相混雜,血腥戰鬥一觸即發。
喝令眾將擺出迎戰陣勢,儼然副將的馬素樸撲向負隅頑抗的蒙古裨將。十個回合不到,高下立分,馬素樸站,蒙古裨將坐,脖頸下方多出一柄彎刀,寒光四射,令人膽寒,“兄弟,你我各為其主,我們可隻認駙馬爺和大汗。誰敢為難駙馬爺,老子第一個不答應,起來——”
不敢不從,兩手空空的裨將乖乖起身,嘴裏依然不服輸,“知道你們在什麼地方撒野嗎?這裏可是長皇子駐地,想活命的話,放下兵刃,或許王子殿下會饒你們不死……”
“死?本將當然會死,但不會是現在……”索性放下彎刀,似笑非笑看一眼被俘虜的眾親兵,馬素樸嗤之以鼻,“中亞駐兵也沒能奈何我探馬先軍,就憑你們?實話告訴你,真打起來,駙馬爺義父所部絕不會袖手旁觀。出發前,我方已派人求援,小子,好好等著,一會瞪大眼看清楚。”
久經戰陣,不用下令,外圍將士照例擺出盾牌陣迎敵。內圈人馬一律麵朝外圍方向,兩人一組,居前者持盾,退後者彎弓搭箭,鎖定敵方陣營中將領模樣的目標,沉住氣,等待戰鬥打響。
團團包圍王後居住的華麗氈帳,核心陣營猛將如雲,李勇、餘晉、王翦率獵戶團聯手看守東方。斡列阿、完顏止、餘聖軍帶乃蠻兵死守北方,赤盞合烈、猛安孛堇、仆散忠勇指揮金國勇士防守南方,三個方向的戰鬥力保持均衡,盡全力掩護駙馬爺突出重圍。
侍衛長蕭不察斤率高昌侍衛團當仁不讓擔綱主攻任務,方向非常明確,所有弓弩一律指向最有機會逃生的西方。為加強突防戰鬥力,從奉命回歸陣營的三百餘勇士中挑出四十餘人,保護左右兩翼。兀曷赤和不花刺帶五名高昌勇士負責貼身拱衛,清一色手持高大盾牌,嚴謹的突防陣勢無可挑剔。
氈帳內,被震驚的周文龍半天也沒出聲,直愣愣的目光投向人吼馬嘶的帳外,不住搖頭。聽出異常,抱繈褓悄然掀開帳簾,小公主嚇得趕緊放下,“姐夫,小寶寶需要休憩,如此喧嘩隻怕……”聽出不對勁,本能閉嘴,人抖個不停。
回過神,衝焦慮的愛將擺擺手,年輕小將目無表情,“公主別怕,好生照顧小兒,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心情壞到極點,人欲哭無淚,“克寧,難道途中沒遇上仙師?誰讓你這樣做?清楚此舉會引發何等嚴重後果嗎?”
“後果?將軍都要被人當眾斬殺,有什麼後果比這更嚴重?”一臉同情,敢死隊長漲紅臉,“妻死父故,小主剛降生即喪母,還被人逼到這份上,換做末將,早拚死一搏。”
“一搏?用什麼搏?寄人籬下,身似陀螺,人如浮萍隨風轉,萬事由不得自己……”悲愴的話語震得氈帳嗡嗡直響,呆呆的目光轉回後帳,年輕駙馬爺暗暗歎氣,“一死了之其實很簡單,就如花兒,臨行之際連一句話也沒交代。拋下小兒,拋下母後,拋下小公主,也拋下……”
淒淒淚光中,悲苦的周文龍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對黑妻說,可陰陽兩隔,人鬼殊途,此生再也沒有機會。也不理會催促,大步入後帳,單膝跪下,“文龍叩謝公主的大恩大德……”重重叩頭,低聲提示,“兄弟們以為我遭遇不測,特趕來營救,此舉勢必引發衝突。勞煩公主先上床,替我照顧好小兒,不用理會外麵發生的任何事情。”
“嗚嗚……王兄性烈如火,絕不會善罷甘休……”淚水一點一滴墜下,哭紅眼的小公主驚惶不安,“不知母後遇到危險沒有?還有姐姐,苦命的姐姐還孤零零躺在臥榻上,萬一大打出手,嗚嗚嗚……”
“別擔心……”形勢險峻,也來不及細想,周文龍果斷起身,伸出雙手,“快,別猶豫,趕緊上床,說不準王兄馬上出現……”
小心翼翼擺脫小嘴,也不扣胸衣,遞上繈褓,小公主火急火燎上床。也來不及細想,當著姐夫的麵脫下上身衣衫,“別驚醒小寶寶,他現在離不開……”動作嫻熟,用博大母愛堵住四處亂拱的小嘴,“皮囊,快,小寶寶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