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身後莫名轉向的追兵,嚇破膽的摩訶末連連催馬,隻恨胯下坐騎沒長翅膀。隨行的將士同樣失魂落魄,布防如此嚴密,但該死的蒙古人居然在無聲無息中繞至柏克黑拉城左側,一舉切斷增援通道,也太匪夷所思。一路風聲鶴唳,一路草木皆兵,等跑回撒馬爾罕,人馬也寥寥無幾。
驚魂未定,返回皇宮的胖蘇丹一屁股坐下,半天也沒回過神。一大幫女人蜂擁圍上,七嘴八舌問個不停,當然得不到任何答案。宮殿外,跪滿一地的眾大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既不敢高語,也不敢動彈,更不敢主動求見,一個個戰戰兢兢等待主子發話。
初夏的風兒乍暖還涼,氣溫適宜,但眾人額頭的汗珠卻爭相奔湧。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誰也不吭聲。當初共同力諫堅壁清野拒敵,可如今證明毫無作用,主子自然沒錯,可總得有人為此承擔責任,主子原本厭惡聽壞消息,盛怒之下,誰敢擔保會發生何事?
一名武將實在耐不住,小聲嘟囔,“都怎麼了?一個個如喪考妣,怕什麼,蒙古人也不是神,隻要我們應對得當,照樣能反敗為勝。在撒馬爾罕集中全部兵力,跟蒙古人來一個決戰,我就不相信打不贏他們……”
“大人,決戰已經發生,我們傾盡全力沿色爾河部署層層防線,可結局如何?沿途城池被相繼摧毀,柏克黑拉一樣淪陷。紮蘭丁王子疲於應對,根本顧不上我們,憑眼下捉襟見肘的兵力跟蒙古人決一死戰,隻怕輸得更慘?”一名老臣低聲搭話,語氣傷感無比,“唉,天不佑我呀,這麼多人,卻奈何不得那幫野蠻之眾。任由其燒殺搶掠,隻能眼睜睜看著而毫無辦法,我花刺子模騎兵的威風又到哪裏去了?”
“該死的海爾汗,真死有餘辜,為那一點點財貨,卻害我花刺子模國陷入腥風血海……”人群中飄出一聲低吼,“該殺——”
“錯,大錯特錯,即便海爾汗不發難,蒙古人照樣會找到理由對我開戰,最多時間長短而已。聽聞鐵木真野心勃勃,遲早染指西域,攻陷西遼之目的非常明確,以便接近我邊界。伺機窺探我布防,尋找漏洞,隨時對我發動攻擊……”默默搖頭,老臣一語道破天機,“要怪隻怪我們對蒙古人毫不了解,而蒙古人對我卻了如指掌,所有的兵力部署均被其掌握。觀其進攻策略,分明鎖定我們的死穴,如何不敗?”
皇殿內,眾嬪妃哭的哭,喊的喊,更有甚者直接嚇暈。周圍的鼓噪聲如同蒼蠅一般,越聽越心煩,哭喪臉的胖蘇丹不由得勃然大怒,“滾,都滾下去,誰再敢囉嗦,直接斬首!”無名火總得發泄,扭曲的嬰兒臉微微抽搐,冷漠的命令讓眾人膽寒,“來人,將所有擁護堅壁清野的人拿下,不,直接推出去斬首——”
人頭紛下,血水染紅刑場,羔羊般的文臣武將幾乎被斬殺過半,餘者人人自危。好不容易熬到主子法外施恩,如釋重負的大臣們趕緊溜之乎也,回家收拾細軟,安排家眷退路,膽怯者幹脆棄官逃亡,死心塌地者做好為國捐軀的思想準備。皇城被恐怖籠罩,人心惶惶的百姓四處打聽,得知的結果五花八門,但隻有一條非常一致——蒙古人要殺來了。
三個蒙古圖曼向色爾河正麵防線猛烈進擊,每侵入城鎮,統令遷出軍民,加以選擇分組。幼兒及年輕婦女遣向蒙古本上為奴仆,專技工匠則供勞役於軍中,餘下的人均予拘禁,逐次予以殺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被血腥屠殺吸引,麵對蒙古人飄忽不定的攻擊,防守色爾河的花刺子模正麵軍顧此失彼,隨著柏克黑拉城陷落,被圍殲的威脅猛然增大。被迫放棄防線,狼狽混亂的大撤退如火如荼,眾多守軍爭先恐後逃離危險處境。機會難得,獵犬般的蒙古人豈會放過如此良機,三個圖曼同時出動,運用熟練的穿插包圍,將全體潰兵集中殲滅於倉皇撤退途中。
主力兵敗的消息不脛而走,花刺子模國全境陷入徹底混亂狀態。退守撤馬爾罕的摩柯末做困獸之鬥,倚仗城池堅固且易守難攻,猶在各地動員軍隊,並下令讓據守堿海西側烏爾特城的王子紮蘭丁率兵支援。
夏天在鏖戰中悄然來臨,恐怖的氣氛越來越濃烈,驚恐的花刺子模人苦苦等待勝利的消息。願望雖好,但無情的現實徹底擊碎了夢想。到處戰火紛飛,瘋狂的殺戮無止無休,蒙古人隻管掄開戰刀,殺一個昏天黑地。死城一個接一個出現,血流成河的場景累見不鮮,昔日強悍無比的帝國在蒙古人的屠刀下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