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枕泥土,腳踩清風,年輕駙馬爺恍恍惚惚入夢。沾滿汙泥的馬靴伸出帳外,偶爾顫動一下,顯得分外搞笑。軍帳雖大,但挖出的洞口也不算小,既要堅守崗位,又擔心不慎摔下,隻能使出偷懶招數。防睡守一舉三得,用無聲的行動警告覬覦者--軍機重地,不得擅闖,一旦驚醒睡獅,後果自負。前車之鑒不可忘,開花滋味各人知。
悄然爬上洞頂,歇口氣,儒者連續拽上好幾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偷空看一眼側身而臥的主將,暗暗竊笑。果真被千戶長猜中,睡得如同一個嬰兒,不能不讓人歎為觀止。完全無視洞底的巨額財富,此等視寶藏如糞土的魄力,非常人所能做到。衝爬上洞口的老者輕輕壓手,“噓,別鬧出動靜,駙馬爺睡著了,也確實太累,讓他眯會……”
飛步奔向主將所在的軍帳,壓根沒注意,高昌將領差點被伸長的馬靴絆倒。認出迷迷瞪瞪的睡獅,嚇得不輕,一頭跪下,人誠惶誠恐,“請駙馬爺恕罪,末將有要事稟告,兄弟們在東北苑牆外的草坡下擒獲一人。侍衛認出其身份,此人乃金國千戶長劉安,行蹤鬼祟,解釋不清所為何來,請問如何處置?”
“哦……”揉揉惺忪睡眼,翻身而起,醒過神的周文龍不由大怒,“哼,又來一個,還有完沒完?”
“跑掉一個,兄弟們雖奮力追趕,但那人先一步上馬,直奔皇城南門而去……”擔心的目光盯視直皺眉頭的主將,高昌將領悄聲獻策,“您明早入城,是敵是友一查便知,不過……不過……降兵未必敢得罪,或許替之隱瞞也不可知?”
“哼,欺哄本將連腦袋也保不住,先不管他。帶劉安去老地方,照樣鞭打二十,不,三十……”斜睨布袋,年輕小將咧嘴苦笑,“瞧瞧,此物可害人不淺,多路密探齊出,全因為它。若探知其多寡,一場軒然大波可等著我們,嗐……”
如法懲治,但力度更大,劉安被打得鮮血淋漓。既不申辯,也不掙紮,貌似膽小實則更為陰狠。牙縫擠出微弱呻吟,有氣無力哀求,“哎喲……兄……兄弟們……我……我們往日……往日無怨……近日……近日無仇……留……留點念想……行……行不……”
“大人,怎麼說你為好?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你當駙馬爺真滴好欺負嗎?”暗暗揮手,示意師弟別雪上加霜,不花刺苦苦規勸,“若換做旁人,你劉安焉有命在?得寸進尺,存心作對,又能討什麼好?心胸要開闊,別糾結於報仇,命不在了,用什麼去報?之所以不發難,駙馬爺就是想給你報仇的機會,可你有這個能力嗎?明知不可為卻為之,這叫偏執,為之但無視能力,這叫愚蠢。一條路走到黑,與蚍蜉撼樹有何差別?人得有自知之明,方明是非,辨真偽,跳梁小醜當不得,當不得呀,被人利用的滋味好受嗎?嗯,大人,好好想一想,想一想吧?”
“哎喲……我……我真的無心,隻是好奇而已,並非……並非故意為之……”死不悔改,見風使舵的劉安哭得像個淚人,“嗚嗚……哎喲……以後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請……嗚嗚……請轉告將軍……哎喲……劉安以後誓死追隨……嗚嗚嗚……再也不生二心……”
“別妄想耍花招蒙混過關,駙馬爺何等人物,豈容人輕易糊弄?不偵探嗎?也太不小心……”明知本性難移,不花刺依然半開玩笑規勸,“裝死都不會,咋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你當我們都是擺設?”
大致猜出何人所為,恨得牙關直癢癢,一把鼻涕一把淚,劉安隨口敷衍,“哎喲,大人……大人教訓得對……太對了……嗚嗚……疼死我了……啊……”
架上哼哼唧唧的劉安,兄弟倆奔向岔口,扶倒黴蛋爬上馬背,掌擊馬臀,不花刺哈哈大笑,“大人,以後請千萬小心,不然屁股好不了的?萬一駙馬爺心情糟糕,下令鞭打麵門,到時上下都無法見人,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