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階爬出地洞,灰頭土臉的老者一臉輕鬆,“駙馬爺盡可安心,‘連環翻板’已破,‘鐵索吊石’也不複存在,可能被小兒蕩除,以防傷及自己。小民在陷坑下發現幾十具屍骸,部分裝束尚未腐爛,很像工匠和士兵,估計被小兒滅口……”
“收獲如何?該不會又空歡喜一場吧?”咧嘴一笑,周文龍衝一臉緊張的儒者眨眨眼,“命裏有時終會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切隨緣,越看重才會越失落,嗯?”
“小民隻粗略察看一遍,寶藏不多也不少,裏麵有二十到三十個樟木箱,均裝滿財寶,金銀居多……”仰望洞頂,老者低聲請示,“駙馬爺,您打算如何處理?全部搬走嗎?”
“當然,全部搬,一個不留。但今晚隻清點,取出部分小件財寶,分發給諸勇士……”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年輕小將打一個誇張的哈欠,“本將困了,先小憩一會,勞煩您仔細清點,保證一人一件足矣。仙師,天亮前回填此洞,軍帳一並撤除,您與總管大人好好商談,一切拜托了!”
輕輕點頭,默契一笑,儒者順繩滑下洞底。高舉火把,四人按先後次序拾階而下,過窄長懸梯,越幽暗墓道,一頭鑽入低矮石門,搖曳的火光很快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主墓室內,略顯小巧的棺槨緊鄰洞壁,看上去明顯人為移動過。墓室居中位置,幾十個大小完全一致的樟木箱暴露在火光下,顯然喧賓奪主。部分箱蓋被掀開,堆積的金銀珠寶琳琅滿目,讓人垂涎欲滴。
“大家先挑出兩百件左右的小珠寶,而後將全部金銀歸於一處,重新分類裝箱……”逐一審視,淡定的儒者暗暗搖頭,“開工吧,可別挑花眼,瞧瞧駙馬爺,壓根無動於衷,佩服不?”
“嗐,能不佩服嗎?如此年輕,卻視財寶如糞土,誌向豈止千裏?也不知諸位相信不相信,說不準等我們忙完,周將軍早已入夢?”歎口氣,拔鈍刀,耶律迪烈輕輕劈下,右側的樟木箱應聲而開。悄步蹲下,一邊清點財寶,一邊自語自語,“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這可與出身完全無關,能胸懷天下,當然對財寶不屑一顧。將軍呀將軍,僅憑這點,您也讓末將五體投地……”
緊張忙碌,儒者跟老者有一搭無一搭聊天,“總管大人,以前見過這麼多的財寶嗎?乃蠻小兒也太貪婪,瞧瞧,啥都要,連小孩的長命鎖也不放過,簡直喪盡天良……”
“沒,小民從未見過,適才差點走不出去……”一臉慚愧,老者自嘲,“帶出一個木箱即可大富大貴,可惜背不動,唯有望而興歎。取之於民,隻能用之於民,否則必遭天譴。”
目不斜視,信手扒拉,徒單克寧悶聲不響。有心捎帶,但實在下不了手,將軍如此信任自己,何況也不能為一點小利而放棄底線?收斂急劇膨脹的欲望,勉強按捺住躍躍欲試的衝動,沉下心仔細清點。默默分類,驍勇無敵的悍將隻覺得頭暈眼花,雙手不住顫抖,一半為貪婪,一半因悸動。
夜色隱沒了驚歎,土洞旁,斜倚堆積的新鮮泥土,和衣躺下的年輕小將夜不成寐。有心下洞,但實在拉不下臉,大話出口,無法收回。傾聽洞底飄出的細微聲響,閉眼默默盤算。寶藏在手,萬事不愁,遙思眾姝,憧憬未來,人一時飄飄欲仙。
不放心主子,去而複返的劉安狡猾異常,遠離東北拐角設下的明暗雙哨,藏身高坡下,暗暗等待。即便哼哼唧唧的土拓兒蹣跚而過,也沒有主動暴露,探頭窺望熱火朝天的廢墟方向,不住搖頭。南宋小兒究竟在幹啥?故弄玄虛挖寶?以其深不可測的心機,絕不會做這種無聊之舉。反複觀望,人一臉狐疑。
右後方約一百步的土堆下,一團魁梧身影靜靜蟄伏,警惕的目光在廢墟和圖謀不軌者之間打轉。沉思一會,撿土塊,估摸距離和方位,果斷拋出。出手的同時,黑影無聲無息滑下土堆,一個助跑,竄入身後的灌木叢。勾腰疾行,左彎右繞,直撲影影綽綽的樹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