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挑逗,一路血拚,被成功吸引的追兵使出全力追趕。從南追到北,由西殺向東,夜色也在追逃中緩緩放亮。漸漸遠離河岸,連番換馬,拋下樹枝的勇士群將敵兵甩在身後。眺望前方,餘晉隱隱不安,“駙馬爺,烏什城離此並不遠,不可不防城內駐兵?”
“蒙古騎兵之所以縱橫天下,並非僅憑指揮,蓋因其兵將素質遠超任何對手……”擦把汗,偷空回望,小將咧嘴一笑,“怕它作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有羔羊,正好抓來充饑。”
不敢懈怠半分,匆匆進食完畢,眾將簇擁年輕主將撤離棲身山崗。身後的蹄聲始終沒有消失,或近,或遠,或左,或右,如待哺羊羔緊緊追隨認定的獵戶團。敵追我逃,敵疲我打,時間飛逝,又一個夜幕在拚殺中很快降臨。
前方十餘騎如同雞肋,啃之無味,棄之可惜,若折回棧橋,隻怕叛兵和百姓早已走遠?呼哧呼哧大口喘氣,一臉橫肉的乃蠻主將恨得牙關直癢癢。抵近突襲,頂不住如來神箭,放棄追趕,舍不得到嘴肥肉,權衡一番,最終決定將錯就錯,“派出一百名敢死隊員,暗暗咬住這幫混蛋,後軍不疾不徐跟上。我們的兄弟早奔向山口,兩相夾擊,一舉擒獲凸包小兒大有希望,讓叛兵和百姓望山興歎。”
一個存心引誘,一個老謀深算,默契的兩支騎兵連夜奔行。認準方向,呈菱形攻防陣勢的勇士群一頭竄入夜幕,一個個累得直不起腰,但士氣依然高昂。不時回望身後,年輕小將悄聲提醒,“我們狡猾,但追兵也不笨,別以蹄聲多寡來判斷。雖一樣累,但敵兵其實更苦,他們人多嘛,眼下誰也停不得。一個怕追丟目標,一個怕錯過約期,大家一起熬,看誰笑到最後?”
過荒漠,躍丘陵,繞過綿亙的胡楊林,日夜兼程的勇士群終於在五天後抄近路抵臨斷魂穀西側入口。自打離開柯坪府,幾乎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渾身如散架一般,搖搖晃晃的周文龍隻覺得頭重腳輕。眺望昏黃的天際,活動筋骨,伸個懶腰,“一路不曾停歇,我料定追兵難以及時趕到,不如這樣,十二名兄弟輪番站崗,先休憩一夜。餘晉明早趕赴山口,呼叫援兵,帶上虎符以便宜行事。若碰上蒙古騎兵,報出本將名號,給——”
派兵占領出入口,照例設下明暗雙哨,交代完換防次序,遙望一會牧場方向,立於入口外的高地,眼皮都幾乎睜不開的年輕小將緩緩坐下。空閑的眾將也累得不行,緊挨主將躺下,相繼進入夢鄉。佇立出口外,默默眺望若隱若現的山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餘晉若有所思。駙馬爺絕非尋常人物,雖身份顯赫,但舉止言行均透出不甘人後的遠大抱負,能追隨其左右,也不枉此生。
夜半無人語,幽幽來暗香,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拚命吮吸夜露,把芬芳肆意揮灑。高地一片鼾聲,擠成一堆,用體溫取暖,勇士群睡得正香。西北方向,尾隨而來的乃蠻先鋒騎兵東闖闖,西晃晃,終於在天亮時分竄入斷魂穀周邊地界。下馬謹慎偵探,最終察覺異常,徒步抵臨入口西北方位的密林,膽大的先鋒官獨自出林。
天色微涼,山風襲體,匍匐抵近入口,乃蠻裨將很快發現巡邏的明哨。悄然退回,派兵回報敵情,評估一番,沒敢擅動。集體潛伏於距離入口約五裏地的亂石坡,一百餘敢死隊員靜等大軍趕到,瞅空進食,輪流放哨,同樣疲乏至極的人馬相繼睡熟。
太陽在緊張的布防中緩緩升起,恢複少許精神,年輕小將駐馬高坡,目光在西北和西南之間來回打轉。敵兵遲早會追上,但願會合的百姓能及時趕到,離大功告成隻差最後一步,圓滿與否,隻在今夕。默默凝望,人心急如焚。
一旁的馬素仆悄聲安慰,“駙馬爺,據末將猜測,百姓團最早今晚,最遲明早即可趕到,您不必擔憂……”撇撇嘴,“即便追兵趕上,憑我們的戰鬥力,阻滯其一天不算誇口。”
搖搖頭,周文龍一臉憂慮,“不一定,萬一追兵與百姓同時趕到,大舉進攻之下,憑我們這點兵力,如何能成功掩護百姓撤離?以前之所以百戰不殆,原因很簡單,我們有速度和反擊優勢。騎兵一旦變為步兵,你想想,下場會怎樣?”
冥思苦想一會,馬素仆無奈歎氣,“唉,還真令人犯難……”眺望西南方位,目光一下子變直,“瞧,煙塵,有煙塵,追兵?兄弟們?”
集體轉馬,眾將湧上高地,七嘴八舌猜測,“煙塵稀少,人數應該不多,不大像追兵……”
“馬素仆,你帶兩名兄弟迎上去,注意安全,若逢敵兵,將其想法設法引離斷魂穀……”憂鬱的目光鎖定騰起的塵煙,年輕小將低聲下令,“其餘勇士擺出迎戰陣勢,若追兵迫近,我們且戰且退引開敵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