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擁擠的人群,加速飛奔的兩人不約而同搖頭。觸目所及,人人衣衫襤褸,個個麵黃肌瘦,想來一定缺糧少衣。死胖子簡直屍位素餐,隻顧自己享樂,毫不在意百姓疾苦。頻頻回望,年輕小將皺緊眉頭,“古魯安,剛才實在不該放掉那個廢物,看看這些百姓,想想一身肥膘的蠢貨,我……我真後悔……”
“駙馬爺,您一諾千金,所作所為並無不妥。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曆朝曆代向來如此……”緊隨身後,古魯安歎口氣,“改朝換代從來都會殃及百姓,何況,即便我們不來,百姓同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隻要屈出律逆賊一日不死,西遼永無安寧之日,蒙古人入主後,得以暫時太平大有希望。”
“或許一個樣,當然會收斂一些,至少能尊重信仰……”輕輕搖頭,一臉憂慮的周文龍加快腳步,“蒙古人的殘忍並不遜於乃蠻兵,不過據我觀察,哲別千戶長統軍有方,西遼得其庇佑,短時間內難以發生大的變故。”
佇立南門下,殷殷期盼的儒者飛步迎上,“駙馬爺,您……您可讓小民擔心死了,一去杳無音訊,小民……小民幾日幾夜未眠,勇士們也日夜搜尋,您……您可安好?”
“好,好得很,隻是凸包越變越大……”摩挲額頭,暗自苦笑,周文龍一把扶穩搖搖晃晃的儒者,“承蒙三位愛徒相助,雖有驚,但無險。古魯安燦若蓮花,不花刺彪悍無敵,兀曷赤勇謀兼備,三劍合璧,加上本將,何人能擋?”
仔細觀察發亮的凸包,哭笑不得的儒者長揖於地,“駙馬爺,您太客氣,也高看了小民的三位弟子。他們尚未經曆磨練,以後還需您常鞭策,多提攜……”
“報,城北方向出現不明騎兵,人數大約一百五十左右,正殺氣騰騰直撲城門……”飛馬趕到,一躍下馬的兀曷赤單膝跪下,“駙馬爺,末將願率兵迎戰!”
“北方?一百五十人?乃蠻援兵不會如此快捷……”自言自語,猛拍腦門,年輕小將齜牙咧嘴下令,“啊……肯定是玉爾其村駐兵,你順道通知斡列阿大人,讓他出兵迫降之。你在一旁協助即可,勇士團太疲憊,讓兄弟們喘口氣。”
攙住一臉蒼白的儒者,年輕小將衝黝黑獵戶眨眨眼,“你負責看守南門,稍後有人換防,拿出我勇士團的威風,嗯?”掉頭緩緩而行,斟酌詞語,刻意壓低聲音,“仙師,實不相瞞,師娘和寧兒的安身之所被破壞,我們日夜轉戰,幸得柯坪府主將斡列阿大人相助,今早才成功搶回骨骸。”
“啊——”大吃一驚,劇烈顫抖的儒者麵白如紙,大口喘息,“誰……誰幹的?”
“還能有誰?我已複原墳地,將罪魁禍首處死,以慰師娘在天之靈……”活動酸麻不堪的手腳,同樣疲乏的周文龍揉揉太陽穴,“仙師也不必悲傷,我會將師娘和寧兒落葬於伊州,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幹擾她老人家和寧兒的清靜。伊州伊瑪木大人身為本將的嶽父,一定會殷勤照料,您大可安心。”
暗暗垂淚,身心皆疲的儒者恍恍惚惚,任由人攙扶而行,略帶哭腔的嗓音中透出極度懊悔,“月娘,寧兒,我對不起你們娘倆。生前未能盡為人夫為人父之責,死後也無法保護你們,連妻女都不能庇佑,我脫脫罕枉為男人,枉為男人呀……”
攙緊跌跌撞撞的儒者,內心惻惻的小將不再吭聲。傷痛徹骨,但他人隻有感同身受,方能體會到那種無法言述的傷悲。任何語言在痛徹心扉的悲傷麵前,都顯得蒼白,不如不說,默默相陪足以。同情的目光掃過掛滿淚痕的清秀臉龐,低頭琢磨起心事。
失蹤的三名勇士或許還活著,到時繞道阿合奇查探一番,方式與取骨骸一樣,最多五人,輪番鍛煉兵將的突防能力。拿定主意,扭頭寬慰恢複神智的儒者,“仙師不必自責,師娘和寧兒以後有我們保護,任何人都不會傷其分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