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難不曾眼睜睜看著這幫狡詐小兒揚長而去?”一名老者猛然醒悟,“糟糕,我們慘了,為虎作倀,聖上若察覺,你我脫不了幹係,株連九族也……也大有可能……”
一席話驚醒夢中人,手足無措的眾將領一時呆立當場,冷汗滾滾下,心思亂如麻,相互傻傻對望,誰也不再吭氣。黃臉病將也失去主張,一會偷窺巷口動靜,一會皺眉愣愣發呆,整個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倚仗對地形的熟悉,值守巷道多處出口的兵士毫不慌亂,相互打探,“嗨,兄弟,到底咋回事?不說好明早返營嗎?怎麼大半夜也不讓人消停?”
“以後可以一直消停了……”抄小道返回的病懨懨軍士閃入巷口,語氣絕望,“兵營化為一片廢墟,累累焦屍盈野,我們去哪棲身?”
“肯定內訌,南北兩院素有芥蒂,此番為爭搶戰功大打出手,以雙方的狠勁,放火燒營再正常不過……”一名頭腦靈光的兵士拋出結論,自以為是的見解博得眾人連聲附和,“對,絕對是這樣,他媽的,哪裏不能做戰場,偏偏選擇我麥蓋提兵營,讓我等淪為無家可歸之人,實在可恨……”
眾將士火速後退,親自抵前偵探的年輕主將貼耳叮囑古魯安,“喊話,這幫不明人群或許為駐兵,你想辦法瓦解其鬥誌……”四處觀察,“實在不行,派人強攻,封鎖巷口,餘眾繞道撤離莊園。”
“繞道撤離恐不大妥當,莊園太大,我們不熟悉路徑,夜黑風高沙塵漫天,中伏極有可能……”沉思一會,古魯安壓壓手掌,“駙馬爺,您先退回陣營,以防萬一,末將這就去鼓噪一番。曉以利害,駐兵想必會讓開道路。”看著主將安然撤回,清清嗓子,“前麵的兄弟們,鳳軍司灰飛煙滅,你們功不可沒。我們現在已變為拴在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一損俱損,一榮皆榮。若被他人察覺,作為幫凶,你們隻有死路一條……”
凝神傾聽熟悉的嗓音,巷道寂靜一團,黃臉病將滿臉絕望。瘦削漢子所言非虛,不管其身份真假,鳳軍司確已不複存在,無論任何理由,均犯下滔天大罪。鳳軍司全軍覆沒,駐守兵將卻毫發無傷,還獲得甚多財貨,再多的辯解也失去作用。莫名其妙變為幫凶,誅殺對象聲名顯赫,如何隱瞞? 眾乃蠻將領一言不發,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如同木雕泥塑。
無奈開腔,病將高聲詰問,“大人,末將實在不明白,同為北麵軍,為何手足相殘?害我們牽連其中,到底是何居心?悍然誅殺鳳軍司,即便南院大王也無法自圓其說,聖上勢必徹查,你們一樣會被集體問斬。我等螻蟻之命,死不足惜,大王權高位重,何必做這種玉石俱焚之舉?”
“實話告訴爾等,我們為蒙古大軍的先鋒偵探騎兵,由折羅漫山山口進入西遼,一路過關斬將,所向披靡。滅風雷營,戰烏呼爾,將一萬多伏兵殺得丟盔棄甲。過烏什,越阿合奇,大破黑木嶺,不損一兵一將直抵喀什噶爾。試圖生擒屈出律逆賊時失手,被鳳軍司追殺,故而瞞天過海設下埋伏,在爾等的全力協助下將其一舉全殲……”索性直言,古魯安暴喝,“蒙古駙馬周文龍周將軍體恤軍民,念爾等老弱病殘,不忍下令誅殺。若敢頑抗,力斬無赦,還不跪下請降——”
被意想不到的消息驚呆,病將半晌都沒回過神,一旁的諸多將領更是驚得瞠目結舌。眼發花,頭發麻,原本不甚硬朗的身體漸漸撐不住,相繼放下弓箭,一個個唉聲歎氣,“完了,這下死定了,投降也好,反抗也罷,總之無法善終。逃得過蒙古人的追殺,也逃不過北大王院的問責,聖上龍顏大怒之下,誅九族隻怕鐵板釘釘?怎麼辦?戰還是降?”
恍恍惚惚聆聽爭吵,緩過氣的病將輕輕搖頭,“如何應戰?就憑你我?這幫人能一路暢通無阻,還驚動鳳軍司,其實力不用懷疑。僅憑我們這點人,恐怕還不夠塞蒙古人的牙縫?即便成功阻滯,也無事於補,鳳軍司照樣活不過來。血戰到底,拚光本錢,也難消北院的衝天怒氣。”
“大人,請下令,無論結局如何,我們都認了……”紛紛圍上,眾將領擺出荊軻刺秦的架勢,話語悲悲切切,“可憐一家老小也得陪我們殉葬,撇下孤兒寡母,嗐——”
“如今之計,唯有主動示弱,先暫時投降,保全性命為大。蒙古人不可能帶上我們,等其離去,再謀脫身良策……”到底年長,一名老將幽幽獻計,“大人,此事一時半刻不會傳回喀什噶爾,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共商大計。封鎖莊園,清理屍骸,重建兵營,又會有誰知道鳳軍司死在麥蓋提?被蒙古人斬殺於他處,稀鬆平常,再說大火也好解釋,天災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