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3 / 3)

照曾濛的說法,曾明時與她同姓,救她理所應當——她賴上他,於情於理,也說得過去。

這種歪理,也就隻有這丫頭推得出來,當時想著,卻沒有糾結,她笑,追上他的步伐。每當夜幕降臨、身心疲累之時,曾明時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長青——和一個人相處,比不上同一把劍相處,他仍是這樣想。

他信不過她。不能夠。也不敢。也不想。

所以,醒來不見了長青的蹤影,他頭一個懷疑的,頭一個憎恨的,總是她。

而她的理由太過簡單,簡直無腦:第一回是想給他的劍配個合適漂亮的劍鞘,而第二回,是不想他再握劍殺人。

清楚了第一個理由的一瞬,他就原諒了她;但是事有再,他沒法不憎惡她——刺傷她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她被人抱走的時候他也沒有感覺。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劍,安心地想,長青沒事就好。

你回不回來,我都是一個人;我隻要長青。

這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感情,她在一身血染、躲至天黑仍緊攥須臾之時,頭一次體會到了——時光卻是這麼難熬,叫人飽嚐艱辛。

相識三載,別後十年,物是人非,休提昨話。

愛沒有圓滿,所以恨不完整。

故事終歸會有結局。

她聽得有些癡,自顧自道:“他們一直都沒忘記過對方,還能做到心如止水、一心歸於劍道,真乃人上人。”

“可他們也把劍道看得太狹隘了,”她喃喃道,“我想你師父其實是愛她的,她也一定很愛你師父,最後卻因劍而放棄愛,固是勇氣可嘉,我也不佩服他們。”

他聽著她說的話默不作聲,這丫頭的隻言片語竟把他自認為是真知的修為完完全全地否認掉了!

“你愛不愛我?”

他一怔。

“曾明時,我是認真的。”她低首輕道,“那,你可以坦白回答我麼?”

他說不上來。

她擱下他的劍,起身離開。

曾尋尋覓覓,踏遍空穀,我來找你。

原是到頭來,我作繭自縛。

本就該相錯的兩個人,還有什麼悲哀可言呢?

風撩弄葉兒,律動心弦,白衣輕舞飛揚。

“肖…言。”她呆呆看著落定跟前之人。

他向她笑,風吹碎花,流年遊過天上。

“肖言…”她順著他的目光,仰首看得天上閑雲,不適時宜的落花飄忽悠揚,妙不可言而未奪人心誌。她將手中之劍遞給他,他目光飄落在她麵龐,又飄至劍上,惑而不解。

“想來想去,須臾還是跟著你好…”曾濛輕滑過劍身,抬眸示意他快拿去,“該遇見的,今日可算遇見了。”

飛花少了,他看著那把劍,遲疑著碰上劍把,她放手笑道:“從前我就想,你使起來,她定是美得很。”

他看向她,麵無表情,她並未覺得陌生,笑靨絢爛:“快使套劍法讓我看看!”

他轉了劍柄,卻未動紋絲,隻靜看紅顏。

“不想我看麼?”她低首輕道,“好吧,那我走了,練劍也還是靜靜一個人的好。”風拂心動,她抬首,驚看白衣翻飛、紅光錯落。

“肖言…”眼中驚豔散去,淺淺一灣笑自齒頰漾出。

劍舞依舊,心懷祝願著,她悄然離開。

長天寥廓,第幾次仰首了,我這是怎麼了?他垂首一笑,正待上路,青影掠出。

“長青…”他倦道,邁向劍引之向。

“長青…”她看著橫在眼前的青劍,惑道。

“長青…”分開灌木叢,他抬首,目光卻落劍旁。

他傻在原處,看她跑到眼前,她眼眸清亮,咧嘴笑:“曾明時。”

第三次見到她哭,他忽而憶起十年前青絲遮麵的她,他們沒有一句對話,想來,她很難過吧——而那些他沒看見的淚花,又遺落在了何處?

他伸出手——原來擁抱,並不需要誰教。

原來愛,可以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