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貓的秘密也隻有病貓知道,病貓想必已落入它們爪裏。”想到此處,瘋貓不禁責怪自己。那天若不是因為它對病貓那麼冷淡,病貓也許就不會回去了。它想到病貓,又想到第一美貓。第一美貓的確是隻可憐又可愛的母貓,它實在太溫柔,太癡情。也許就因為如此,所以它才一直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一直都在受貓擺布。所以它這一生,已注定了要遭受那麼多折磨和不幸。
病貓呢?
病貓更可憐。它正是花一樣的年華,花一般的美麗,可是它的生命卻己比鮮花更短促。也許它們倆都配不上狼貓。狼貓需要的,是一隻聰明而堅強,能鼓勵它、安慰它、了解它的母貓。這貓界又有誰能比它自己更了解狼貓呢?
瘋貓不敢想下去了。狼貓的頭還枕在它的爪背上,它甚至可以聽見狼貓心跳的聲音。狼貓的呼吸很輕,很均勻,仿佛帶著種奇妙的節奏。在黑暗的呼吸中它忽然也睡著了。
黑暗無論多麼深沉,光明遲早還是要來的,睡眠無論多麼甜蜜,也遲早總有清醒的時候。
瘋貓忽然醒來,秋日的豔陽,正照在它那綠綠的毛發上。它輕輕歎了口氣,慢慢地抬起肉掌揉了揉眼睛。它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沉入了腳底,沉入了萬丈深淵裏。它的爪背上已沒有了貓頭。枕在它爪背上沉睡的狼貓,已不見了。
“它絕不會就這麼樣走的。”
瘋貓跳起來,想呼喊,想去找,卻已發現那訃告般的請帖背麵,己多出了幾行字,是用貓血寫出來的字,很模糊,也很零亂:“我走了。我一定壓麻了你的前肢,但等你醒來時,前肢就一定不會再麻的。它們要找的隻是我,你不必去,也不能去。你以後就算不能再見到我,也一定很快就會聽到我的消息的。”
模糊的字跡更模糊,因為貓淚已滴在上麵,就像是落花上的一層雨霧。
那是什麼消息?死?
它既已決心去死,除了它的死訊外,還能聽到什麼別的消息?
瘋貓的心已被撕裂,整個身子都已被撕裂。它一把抓起了貓桌上的酒杯,用力摔了出去,摔得粉碎。它希望能將自己也摔成粉碎。
一個貓悄悄的伸頭進來,吃驚的看著它。瘋貓突然衝過去一把揪住:“狼貓呢?”
“走了。”玷汙貓屋的老黑貓道。
“什麼時候走的?”
“天一亮就走了,外麵好像還有輛貓車來接它。”
“是輛什麼樣的貓車?”
“我我沒有看清楚。”
它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瘋貓的爪子已摑在它的臉上:“你為什麼不看清楚……為什麼不看清楚……”
它摑得很重,老黑貓卻好像完全不覺得疼。老黑貓己完全嚇呆了。幸好瘋貓已放開它,衝了出去,老黑貓的臉上立刻露出種惡毒的笑意。它知道瘋貓絕對找不到狼貓的。
一輛貓車接它走的,接它到一條貓船上。這就是瘋貓唯一知道的線索。是輛什麼樣的貓車?是條什麼樣的貓船?貓船在哪裏?
它完全不知道,它隻知道不管怎樣.都一定要找到狼貓,非找到不可。它看不見貓車的影子,也找不到車轍痕跡。地上的泥土,幹燥而堅實,就算有車痕留下,也早就被風吹走了。
風吹到她身上,它全身都是冷冰冰的,從心底一直冷到腳底。它孤孤單單地麵對著這滿山秋葉,滿林秋風,恨不得能大哭一場。可是哭又有什麼用?就算哭斷了肝腸,又有誰來聽?
貓船總是停泊在江岸邊的。江岸在東南方。
它咬了咬牙,收拾起滿懷哀愁悲傷,打起了精神,直奔東南。這已是它唯一可走的一條路,若是找不到狼貓,這條路就是條有去無回的死路。
江上的貓船不知有多少,誰知道狼貓在哪條貓船上?就算到了江岸又如何?瘋貓走得很快,隻恨不得能飛起來,可是它的一顆心卻在往下沉。
路旁有個賣貓酒的小貓屋,隻不過貓酒是用魚換的。喝杯貓酒是不是能振作些?
它還沒有走過去,已發現小貓屋旁的七八雙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著它。它也一向是隻很引貓注意的貓,若是有貓想打聽它的行蹤,一定很容易打聽得到的。
這貓界中真正能引貓注意的貓並不太多,卻也不止它和狼貓兩隻。
至少還有兩隻。
第一美貓和土貓豈非也一樣是這種貓,尤其是兩隻貓走在一起——一個美得可以令貓心跳的母貓,和一隻滿身是泥土的貓走在一起,無論誰都會忍不住要多看它們兩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