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屋裏一片暖意,茶香飄溢,那白毛東西挨牆角依著,時秀煮著茶,不住與我眼神相觸。愰忽間,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大雪的夜裏,時秀拔弄著盆裏炭火,我坐在燭火前,縫補著他的破舊衣裳。

將暖爐放下,接過他遞過來的熱茶,我一直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他笑道:“我忽然有種回到了那時候的感覺,龍依,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他問的真誠,我點頭,抿了一口茶問他道:“你呢?”

“我……我還行。”

他坐了下來,我突然感覺麵對現在的他有些詞窮,我說:“前些年我還見過你呢。”

“你見過我,什麼時候?在哪?”

“嗯,前年還是大前年我忘了,當時你身邊還有一個緋衣女子,我聽旁人說你們是對情侶。”

“你當時怎麼不叫住我呢。”時秀問道。

我樂笑,“你被眾人簇擁,我可擠不進去,你可是梁州的大人物,我聽段書都不太容易。對了,你同那位姑娘成親了嗎?”

時秀幫我續了茶,平淡的說:“她出家了,當了尼姑。”

我歎氣,良久道:“你……就沒攔一攔……”

“我攔不住。“時秀抬眼問我,”好了說說你吧,你夫君是誰呀,對你好不好。”

我告訴他說,我夫君對我很好,就是我師父,他們見過麵的。時秀沉默了一會又笑了,他說像你這樣的好姑娘就應該找像他那樣的人。

時秀說上一段,便要喝上一壺茶,他說想喝點酒,這又沒有隻能喝茶了。我說酒還是少喝點的好。

不等我問,時秀便主動告訴了我他所經曆的一切,他說洪香不要他了,在即要成親的前一天,洪香發現了他的秘密,當即便將他攆了出去。他說洪香真聰明,心可真狼。我說那也不能都如我這般缺心眼,他愕然。

我隻主動開口問了一件事,我問他:“銀雪呢?”

“死了。”他繼著茶水,平淡的回答我。“我殺了他們全家,包括我的小侄兒和小侄女。”他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如果你在我身邊,可能我完成的不會這麼順利。”

聽他這麼說,我暖了的手腳開始發涼。

許多年前,我與時秀在洪香家裏相識,人來帶著我給洪家做法事。法事需七七四十九天,洪家老家不放心,硬要招待我們住下。

時秀是洪家的下人,後來跟我熟了以後,他說是他自己把自己賣了的。

記憶裏,那個常常吸引我目光的少年,瘦弱的不像話,就沒有穿過一個合身的衣服。年紀小小的他天天上山砍柴、打草,劈木、挑水,淨做些苦力活。下山回來時總是背著一大捆柴,低頭時,頭發像豆芽菜一樣亂糟糟蓋住整張臉。

冬天天特別冷,他總是縮著脖子跺腳,腳上穿一雙縫了白布的孝鞋。那種縫了白布的鞋我在塵世見過,一般都是至親去世直係子女才會穿的。那時候的他,在我眼裏,還是個孩子,他怎麼可以穿這樣的鞋呢!

時秀瘦弱常常被官事的欺負,我看不過,施了術教訓欺負他的人,他全然不知。我從他身邊過去,他總是不抬頭。有一次,我故意拿石塊絆了他的腳,他手上端著熱水,看到我在前麵急刹不住腳,結果把他自己燙了。

他果然沒有看大夫,夜裏我偷了點藥悄悄跑到他屋裏,喚醒他給他包好才離去。

有一天我發現他居然在寫字,毫不掩示對他的興趣,他仰起臉,風將他細屑碎發吹開,我看到一張精致漂亮的臉,雖然他馬上又埋下頭,我知道他與我四目相對時,臉唰一下紅成了豬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