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喬回到修道院,門口的修士正臉色焦急地等候著:“你終於回來了,副主教大人請您立刻去書房一趟,有從梵蒂岡宮來的貴重客人到訪。哎呀,這是去了哪裏怎麼把衣服鞋子都弄得這麼髒?換身幹淨衣服吧,不能怠慢了客人呀。”
杜喬聽到“梵蒂岡宮”腦袋一懵:“梵蒂岡宮?是什麼大人物嗎?”
修士說:“我怎麼會認識什麼大人物呢?你趕快去吧。”
杜喬匆忙換了衣服下樓,副主教正將客人送到門口,看來談話已經結束了。
副主教不高興地問:“你去了哪裏?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杜喬有點愧疚:“我早上去談長廊布置的事宜,所以回來得有點晚。不過已經談妥了,我預訂了六幅粉筆畫,對方答應免費為我們工作。”
“粉筆畫算什麼,讓安傑洛去就好了。現在這件事更重要。”副主教露出嚴肅的表情:“方才是多納托·布拉曼特大人的仆人來訪,他們需要定製一批數量巨大的顏料。訂單和合同會另派人來簽字的,你可要準備好了,這是修道院進入梵蒂岡的一次重要機會,絕不可以錯過!”
杜喬雙眼生光:“布拉曼特需要顏料?是用在什麼地方的?他怎麼知道修道院生產顏料?”
“梵蒂岡花園需要重新修整,這件事你有聽說吧?他從米蘭千裏迢迢來到梵蒂岡1不正是為了服務好陛下嗎?如今修複草圖已經完成,所費石料都已經運進去了,可以開始進行裝飾繪製。看來他們也在尋求高質量的顏料。花園案是教皇陛下最關心的事情,所以我們必須竭盡所能幫助布拉曼特大人恢複梵蒂岡的盛景,杜喬,這件事的重要性你要牢牢記在心上。”
承接梵蒂岡花園案的喜悅一下子衝昏了杜喬的頭腦。他雖然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也絕不甘願隻接手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案子,但從梵蒂岡拋來的邀請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絕對想不到這麼快就能進入梵蒂岡。唯一比較合理的解釋是,拉斐爾的確在布拉曼特麵前說了不少好話,使布拉曼特相信聖朱斯托修道院的顏料品質出眾。這也說明他們倆的友誼的確深厚。
原本杜喬還在為了拉斐爾離開羅馬感到遺憾,他期待與拉斐爾長期合作,完成一件像“大衛”或者聖彼得大教堂那樣轟動藝術界的案子,帶動修道院在羅馬闖出名聲,沒想到拉斐爾這麼快就去了佛羅倫薩,修道院好不容易能出頭的機會落空了。
但布拉曼特的案子又一次燃起了杜喬的希望。布拉曼特和拉斐爾可不一樣,拉斐爾尚算小人物,布拉曼特則是長期居住在教皇陛下的觀景別墅裏的宗師。如果說目前整個羅馬最能夠得教皇心意的藝術家,也非這位布拉曼特大人莫屬了。能夠和他合作,不僅意味著聖朱斯托修道院的顏料受到了“官方”認可,還意味著修道院有機會躋身梵蒂岡的上流圈子,在教堂林立、修道院競爭激烈的羅馬風風光光地出一次頭。
需知,並非所有修道院的日子都好過。富裕充足的修道院往往掌握著優渥的金錢和社交資源,他們舉辦大型活動、招納更多修士、為上流社會的貴人們提供服務;貧苦艱難的修道院則人丁稀少,甚至有時候修士們的飽暖問題都無法解決。這樣大的落差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上流社會對修道院的重視——如果能夠得到貴人們的幫助,自然衣食無憂。
這些年,聖朱斯托修道院在羅馬並不起眼,不僅因為它地處偏僻,也和主教大人盧多維科低調謹慎的處事風格有關係。修道院雖然依靠顏料工作室的收入維持著日常運作,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道,要在羅馬真正站穩腳跟,還需要來自梵蒂岡的青睞和支持。如果杜喬能夠一舉拿下梵蒂岡花園案,無疑對修道院來說是絕佳的機會。
為了準備給布拉曼特所需的顏料,杜喬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工作。他不僅要應酬來自梵蒂岡的大人物們,還要親自主持工作室的具體製作事宜,又要為新年唱詩會煩心,一下子壓在他身上的工作量變得巨大,從早到晚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忙得暈頭轉向。
所幸唱詩會進展順利。在正式演出的前一天,約拿的畫終於完成了,六幅19 X 12英寸的粉筆畫被完整地運送到了修道院。當杜喬看到這些畫作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眼光沒有錯,約拿不僅完成了任務,而且完成度大大超出了杜喬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