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年倒頭去睡,裹了兩床被子,仍舊覺得很冷。
沒多久吳小年就睡著了,再次醒來,是被自己抖醒的,怎麼會這麼冷,身上卻這麼燙?剛打完點滴應該沒什麼事,吳小年讓花花倒了杯水,喝完繼續睡。
隱約間聽到人說話,故意壓低的聲音,吳小年沒有多管。
半夜裏被自己的咳嗽給咳醒的。咳得上氣不接下去,咳得整張床都跟著搖晃。在寂靜的夜裏,咳嗽聲是那麼驚天動地。
吳小年趕緊下床跑到客廳旁的衛生間裏,關上門使勁咳了一陣子,好了很多,喝了一杯冷水,也不那麼熱了,嗓子也不癢了。在客廳裏站了一會,繼續爬上chuang睡覺。
第二天,是被花花推醒的。
“幾點了?”
“十點半了。小年,你還好吧?昨天晚上你好像咳的蠻厲害的。”
“對不起,吵到你們了。”
“說什麼呢,要不要去看醫生?”
“恩,上午要去打針。”
“起來吧,我陪你去。”
“謝謝你,花花。”
“嗬嗬,好說,快起來啊。她們兩個又出去約會了,隻剩我兩孤家寡人了。”
“你老鬧著談戀愛,機械係不是有個老鄉在追你嗎,怎麼不答應啊?”
“再說吧,沒找到感覺呢。”
“感覺,太抽象了。”
“你收拾好了?那走吧。”
吳小年一出門就覺得太冷了,回頭跑宿舍把長羽絨服裹上。
“你太誇張了,需要穿羽絨服嗎,走在街上你是個活生生的異類啊。”
“你不知道病人特別脆弱啊。”
“好啦,病人為大。”
到了診所,吳小年把情況給醫生說了,醫生說打針不行,繼續打點滴,而且要加大藥量,今天要吊兩瓶。
吳小年哀歎了一下。卻隻得乖乖地待著打點滴。
周晨還是不放心地來診所看了看,果然吳小年仍舊在。
聽到吳小年的病情更嚴重了,周晨有點擔心。
“小年,你可不能轉為肺炎啊。”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還有力氣貧,就死不了。”
“你還好吧?”周晨知道吳小年說的是昨天出租車之事。
“比你好。”
“我基數太差,你不能沒出息地跟我比。”
“知道基數差,自己就注意點,別動不動就生病。”
“我又不能控製。”
“不能控製,你老呆寒風中幹什麼。”
“我在沉思。寒風給了我清明的頭腦,我用它來尋找溫暖。”
“不貧你吃不下飯嗎?”
“貧了也吃不下。”
“中午想吃什麼?”
“什麼也不想吃,嘴裏苦。”
“打點滴肯定會的,交給我了,買點甜的去。對了,你同學要吃什麼?”周晨望向花花。
“都可以,謝謝學長。”花花說到。
“那我看著辦吧。”說完周晨就往外走。
“周晨。”吳小年喊住周晨。
“什麼?”
“錢。”吳小年遞過去。
“一邊去。”周晨不理吳小年繼續往前走。
“周晨。”
“又幹什麼,大小姐?”
“謝謝你,周晨。”吳小年認真地說。
周晨咧嘴笑笑,沒說什麼。
“小年,他是誰啊?好酷啊,真有個性。”花花八卦時間到了。
“一個好朋友。隻是好朋友,你別瞎想。”
“得,我還什麼都沒問呢,你就都交代了。”
“不是省的您老人家開口嘛。哎,那個機械係的男生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啊?”
周晨給吳小年買的是桂花粥,豆沙包,還有一個爽口小菜。給花花買的是咖喱雞丁飯。
送完飯的周晨回學校去了,說吃晚飯再來看吳小年,吳小年沒讓,說等會她們打完點滴就回去了。周晨點頭會意。
打完點滴,吳小年和花花往學校走去,吳小年特意繞到學生會,花花知曉她肯定去看李卓然的。
沒想到李卓然周末也在,吳小年有點意外,真是個勤勉的學生會主席啊,周末都不出去約會,在這裏工作?
“周末沒出去玩?”吳小年不好意思在花花麵前叫李卓然然哥哥,隻是模糊地省去了稱呼。
李卓然看吳小年裹得跟北極熊似的進來,很是誇張。
“有這麼冷嗎?”李卓然皺了皺眉。
“還好啦,有一點點冷。”
“注意身體。”李卓然表情淡淡,沒再多說什麼。看得吳小年都不想再繼續說什麼了。
“哎,花花,你不是想加入學生會的嗎?院大主席在呢,你不趕緊谘詢谘詢?”吳小年沒話找話。
“呃,還是以前想加入的呢。新學期應該沒有招新的了吧。”花花拘謹地說到。
李卓然轉過頭親切地望著花花,認真地給她說起哪些部門需要招新,這些部門的大概職責,加入這些部門能夠得到的鍛煉等等。
吳小年有點氣憤,李卓然什麼意思,對著別人能有個大笑臉,對我就一點笑容都沒有?虧得自己生病了還眼巴巴地過來看看他,隻是因為一個暑假沒見。
吳小年一個人坐在旁邊凳子上生悶氣。
李卓然瞥了一眼低頭坐在旁邊的吳小年,忽然覺得兩個人之間怎麼這麼陌生和遙遠?曾經年少的兩小無猜都哪去了?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麵叫著然哥哥的小女孩哪去了?
“李主席這麼忙,我們就不打擾李主席了。小年也生著病,需要回去休息了。我們走吧,小年。”花花站在了小年身旁。
小年抬起頭,他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李卓然一臉關切地問到:“小年,你怎麼了?”
小年一臉興致缺缺,不想說。如果說之前最想得到的就是李卓然的關心和問候,但在看到剛才李卓然的表情時,那種期盼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了。所以吳小年愣愣地沒開口。
“小年昨天就開始發燒了,還咳嗽了大半夜。”花花見小年沒開口,為小年解釋到。
“你看你這麼大人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大冬天的多穿點就是了,也能弄到自己發燒?”李卓然批評著吳小年。
吳小年最煩的就是他無足輕重的事後諸葛亮。
“我就是死了,你關心嗎?”吳小年仍下一句話就走了。
花花看得目瞪口呆。趕緊追上了小年。
小年走的很快,快得花花都跟不上。最後幹脆跑了起來。
花花追到寢室時,吳小年已經趴在被窩裏睡覺了。
“小年,有什麼不開心你要跟他說。”
“我跟他有什麼可說的,我跟他沒關係。”
“別說氣話了。”
不一會敲門聲響了起來。
花花開門,是李卓然。李卓然是院學生會主席,女生宿舍可以進的。
李卓然問了一些情況就進來了,花花留在了客廳裏看雜誌。
李卓然站在吳小年的床前,忽然之間很是不認識吳小年,小時候脾氣那麼好,整天笑眯眯地跟在屁股後麵,脆生生地叫著然哥哥、然哥哥。現在怎麼莫名其妙地就發脾氣了?
“小年,你怎麼了?我哪裏得罪你了?”李卓然笑著問吳小年。
“沒什麼,然哥哥,是我生病了情緒不好,請你原諒。”吳小年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來。
“小年啊,還記得我說過,我一直是你的然哥哥啊,所以小年有什麼事一定要跟然哥哥說啊,小時候咱們不是什麼話都說的嗎?”
“然哥哥,我們都長大了,回不去小時候了。”
李卓然默然無語。
“我再來看你啊,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吳小年沒有說話,李卓然站了一會跟花花道別就出去了。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兩人的關係真是被自己弄得遭透了,連表麵的虛偽平和都沒有了。
難道真是自己太過分,要求太多了?
越生病越脆弱,越脆弱心裏越煩,生病了的吳小年冷漠而拒絕別人關心,把自己裹在長長的羽絨服裏,晃蕩於教室和宿舍之間,縮在自己的殼裏婉言謝絕了舍友的幫忙。
自己一個人打開水,一個人買飯,一個人上自習寫作業,一個人走走停停偶爾恍惚,其實沒有那麼淒涼,淒涼的是那顆心。
不是不想得到別人的關心,是怕習慣別人的溫暖,是怕等待不到期待的溫暖,幹脆不去想不去聽不去期待,那麼就可以假裝不在乎了。
別人也沒太當回事,不過是自己在可憐自己而已。
吳小年的咳嗽前後維持了半個月才好,有時候咳個十來分鍾才能停,周晨聽著都心驚膽戰,不斷地拍著吳小年的背,沒有絲毫緩解。
咳過以後,吳小年的嗓音啞得不行,整個人被咳嗽耗盡了氣力。抬頭望天的吳小年臉上有淚水滑過,周晨沉默著,吳小年笑著轉過頭說,不是哭了啊,是咳得淚水自己跑出來的。
周晨知道,別人的安慰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我們所需要的不過是有一個人陪在身邊。
半個多月都沒有人跟周晨鬥嘴,周晨忽然覺得日子過的好無聊。
李卓然偶爾過來看看吳小年,第二次特意送來了冰糖雪梨湯,吳小年開心地喝了下去,沒心沒肺地微笑著,風輕雲淡,仿佛那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身體恢複了,和李卓然的關係也恢複了,是吳小年的刻意為之,隻要自己去假裝,原來也可以一片清明的。吳小年心裏想到。
恢複身體的小年還是經常和周晨吃飯聊天。
周晨和吳小年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多,班裏的女生問那個酷酷的帥哥是不是她男朋友,吳小年堅決搖頭,她要是周晨的女友,還不知道會怎麼死呢。
兩人認識一段時間,她也知道周晨的秘密了,周晨所愛的人是油氣儲運的林涵,見不得光的原因是林涵是一個男生,僅僅是一個男生就算了,更讓他痛苦的是作為高幹子弟的林涵,到處沾花惹草招蜂引蝶。
林涵口口聲聲說是愛周晨的,但周晨給予的愛並沒有使林涵停止博愛的行為,兩人斷斷續續在一起兩年了,見麵卻裝作淡淡之交。
如果愛,請深深愛,就不要傷害,還是傷害是他愛他的一種方式?
周晨的痛苦吳小年看在眼裏,一次次勸他離開林涵,即使喜歡男生也要找一個對他好的人。不過自從見了林涵之後,吳小年再也不敢勸周晨離開林涵了。
第一次見林涵是第一學期時,那天吳小年和周晨從圖書館出來,蹲在乒乓球室西邊牆角下曬太陽聊天時,吳小年把手搭在了周晨的肩膀上,忽然一個大力拽開了小年,小年尖叫一聲。
望著拽著自己的男生,小年忽然反應過來,他不就是那天看到的那個帥哥嘛。
小年忽然有了被捉奸的感覺。
好在周晨立刻站了起來,卻因為蹲的太久忽然站起來可能低血糖,產生了眩暈。帥哥丟下小年,立刻扶住了搖搖晃晃的周晨。
“晨晨你沒事吧?”
“沒事,林涵你別那麼魯莽,小年是我的好朋友。”
“哼,好朋友就可以勾勾搭搭?”
“得,你們兩還真像,我今天聽了第二遍勾勾搭搭了。”周晨皺著眉頭的樣子甚是可愛,沒了平時的冷酷勁,這才像個大學男生的樣子。
“喂,你可以做個自我介紹。”林涵扭頭掃了一眼吳小年。
“你西北風喝多了吧?”吳小年對囂張的人向來不買賬。
“哈哈,林涵,你別欺負小年,你可占不到便宜的。”周晨在旁邊低低笑著。
“給過你機會了啊,你別後悔。”
“機會多少錢一斤啊?”吳小年慢悠悠地問。
“哈哈,有意思,我林涵第一次見到不買我帳的人。”
“哈,今天免費給你上了一課,不用謝。”
“你.”林涵無語,周晨交了什麼朋友。
“好啦,你們兩怎麼第一次見麵就吵。林涵,這是小年,吳小年,計算機一年級的;小年,他就是林涵。”
“幸會,林學長。”
“乖學妹,跟著學長混,以後不會虧待你的。”
“要不先給點見麵禮?”林涵無語。
開春的天氣還是有點冷,林涵說受不了江南的濕冷,陰沉沉的,那股濕氣總往骨子裏鑽,而且還沒暖氣。吳小年和周晨倒是適應的很,從小到大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
不過吳小年還是像冬天一樣,穿了一件又一件,小棉襖外麵又套了羽絨服,脖子裏還圍個圍巾,隻露出兩隻眼睛,走路還把羽絨服帽子戴起來,吳小年從小就怕冷。
所以在美麗凍人的美女們的映襯下,吳小年就是一北極熊
花花說,小年你應該再戴個頭盔,這樣就是全副武裝了,你看你額頭和眼睛還露在外麵呢。
吳小年沒理會花花的諷刺,冷不冷隻有自己知道。
所以吳小年經常拉著周晨去學校化工樓後麵的水塔西邊曬太陽,沒人,而且三麵都有包圍,風吹不進來,西邊正好曬到太陽,懶洋洋的直想睡覺。絕佳去處啊,吳小年評價。
原來去過幾次的乒乓球館經常會有人打球,人來人往不方便。
每次吳小年都帶很多瓜子和其他吃的,姑姑過年塞給的零食吳小年還沒開動,分了好多給宿舍的人,自己也留了一些,前期生病沒有吃。
“我跟你在一起越來越像鄉下人了,居然幹蹲在牆角下曬太陽嗑瓜子的事情,受不了。”
“你就別虛偽了,是不是紅酒加咖啡才符合你老人家的小資形象啊?”
“起碼也別這麼土嘛。”
“那你還來幹什麼,你可以選擇不來啊。”
“哎,說實話,要是別人叫我來我鐵定踹他,可是你嘛就不一樣了。”
“怎麼說?”
“特生活,想幹什麼幹什麼,不用裝,不用擔心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形象,不用擔心被嘲笑。”
“那是,生活已經很累了,就不要那麼虐待自己了。”
“那你還裝。”
“哎,你麵前所以就不需要嘛。”
“真是奇怪啊。”
“奇怪什麼?”
“我怎麼會和你這隻土蛙成了朋友了呢?嘖嘖,人生真是奇妙啊。”
“嘿,你的榮幸。”
“那是。但別人也看不到我的這一麵,估計別人看到了肯定不相信。”
“我的榮幸啊,小爺。別人麵前你就是一直高傲的公雞,又拽又酷,不過你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而已。”
“果凍拿個來。”
“給。最近和花花公子如何?”吳小年把果凍遞過去。
“還不是那樣,又不能開花結果立地成佛。”
“也是,即使男女之間的愛情,又如何?這年頭什麼靠得住啊,結婚還離婚呢,哪有什麼海誓山盟,生死不離,白頭偕老啊!影視作品逗人們開心呢。”
“是啊,我們都隻是平凡人而已,在外的一切都是偽裝。假裝很斯文,假裝很優雅,假裝很風度,假裝很相愛,假裝很愛心,假裝很慈善,假裝我們沒在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