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誰一起回去?”
“一個人呀。我不知道我們高中有沒有人考上本校。”
“你們大一開學沒舉行過老鄉聚會?”
“還有這等事?我不知道。”
“你車票買了嗎?”
“沒買。”
“到時候再去買不一定買得到,放假期間回家的學生比較多。”
“啊,我不知道,那怎麼辦啊?”
“交給我吧。我回頭再聯係你。”
“謝謝然哥哥。”
“客氣什麼。”
晚自習的時候李卓然給吳小年宿舍打了個電話,吳小年不在,宿舍女生告訴了李卓然吳小年一般自習的教室。
李卓然在南校區綜合樓一樓的自修教室找到了吳小年。
站在教學樓前,李卓然把車票遞給了吳小年。
“後天的賣光了,隻買到大後天早上五點半的,而且隻剩最後兩張了。”
“大後天也沒關係。但是五點半的話,我怎麼過去啊?”
“公交肯定沒開,你四點五十前必須到校門口打車,早上路上車不多,二十分鍾內就可以開到汽車站。而且最近放假,校門口出租車很多,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去送你。”
“哦,謝謝然哥哥。不用你送了,太早了。你也得忙考試呢。”
“我沒考試,明天就考完了。”
“啊,明天考完,那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我也大後天走,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你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遠門,把你送上車我再走。”
“幸虧有你,然哥哥。”
李卓然笑笑,“去複習功課去吧,大後天早上四點半我在你們宿舍樓門口等你。記住了啊。”
“嗯,記住了。”
吳小年拿著車票,一臉甜蜜地回到教室,書也看不下去了,一張簡單地車票被她看的差點沒開花結果。
第一次有人這麼關心自己,為自己打點生活瑣事,還是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然哥哥。
生活真美好,真幸福啊。
我隻要一點點溫暖就滿足了,吳小年對自己說。
終於到了回家的日子吳小年卻沒有激動的念頭,雖然也有點想家,但回家了就見不到然哥哥了。
終於到了回家的日子吳小年卻沒有激動的念頭,雖然也有點想家,但回家了就見不到然哥哥了。
這是吳小年上大學後過的第一個年,家裏很熱鬧。
家族裏沒有人再對吳小年冷言冷語,奶奶的態度也好了很多,小姑姑更是拉著小年噓寒問暖,隻說小年瘦了很多,小年說,其實沒瘦,是結實了。小姑姑笑笑。
年前,王靈莉打電話給吳小年,讓她到鎮上學校裏找她和平安夜,吳小年很開心的去了。
第一學期,他們三個經常互相寫信打電話,維持著初中時就建立的友情。
王靈莉還是那麼活潑愛動,三個人有她在總不會冷場。平安夜好像更高一點,大概有一米八了吧。
“小年,計算機好學嗎?”
“我一開始什麼都不會,後來還好。”
“哈,也有你不會的啊。你知道平安夜學的是什麼嗎?”
“不是說過嗎,法律啊。”
“是啊,沒想到,平時不怎麼講話的平安夜居然會學法律,驚歎啊。”
“得了吧,也就你在才顯得我不講話的,我不過是沒有你那麼囉唆而已。”平安夜反駁。
“嗬嗬,平安夜,你的大學生活怎麼樣啊?”吳小年微微一笑,問平安夜。
“應該大家都差不多吧,新鮮感過去了,都是一樣的。”平安夜微笑著說道。
“也對哦,大學生活都差不多就看我們怎麼過了。”王靈莉在感歎。
時光匆匆,短短的寒假匆匆而過,年後他們三個本來說好聚聚的,吳小年是有大把的時間,王靈莉卻像隻百靈鳥,飛來奔去,走親訪友,沒有歇息的時候。
平安夜臨走前叫了小年到城裏去玩,小年想了想還是去了。
兩個人毫無目的地亂逛,最後居然逛到了烈士陵園。
春節期間的烈士陵園沒什麼人,樹木都枯敗了,顯得特別蕭瑟。兩人還是進去逛了逛。
“上高中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到這裏來做作業。”吳小年打破了沉默。
“來這裏做作業?很奇怪。”平安夜說到。
“是啊,有點奇怪,可是很安靜,周末又不想待在學校。”
“原來你不找我們的時候,是在偷偷學習啊。”
“成績不好,當然得偷偷努力啊。”
“謙虛了,你成績還不好啊。”
“當然得努力啊。”
“小年。”
“怎麼了?”
“沒什麼。”
吳小年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可是她也無力說些什麼,平安夜的欲言又止她豈能不知。
“平安夜,你幾號上學?”
“過了元宵節就去。你呢?”
“也差不多吧。”
回到家的時候爸爸去打麻將了,吳小年一個人裏裏外外收拾了一下屋子。不過已經很幹淨了,爸爸是個很愛幹淨的人。
吳小年一個人在家無聊地遙著電視,半年沒回家感覺陌生了許多。爸爸好像也老了很多,皺紋也多了好幾條。不知這半年爸爸過的如何,自己不在,就剩他一個人了,每天會不會很孤單呢?
一個人的屋子很冷清吧?
小年忽然理解了小姨說的那句話,誰又不是孤單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爸爸如此,小年如此,其實周晨,林涵都如此吧。隻不過我們都太孤單,所以互相取暖,來抵抗孤單的寒冷。
李卓然會孤單嗎?可是他有韓月月了啊,即使沒有韓月月,他也有他學生會的許多事情要忙吧。
他是她溫暖的方向,那他溫暖的方向會是哪裏呢?
吳小年忽然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如此執著地認為李卓然就是自己溫暖的方向呢?難道就是因為小時候短短兩三年的陪伴嗎?就讓自己這麼多年固執地認為李卓然就是自己的溫暖?太荒唐了,一個人怎麼可以把感情放在一個人身上這麼多年?可是怎麼像吸大煙似的,戒不掉他的溫暖呢?
其實平安夜也是可以給自己溫暖的人啊,而且是比李卓然會給予自己更多溫暖的人啊,怎麼就不能認定平安夜是自己的溫暖呢?
或者向日葵的溫暖一定是太陽而不能是蠟燭或者電燈?
吳小年思考不出答案,越想越亂。
在家過了近一個月,吳小年收拾了行李回學校了,小姑姑給吳小年準備了好多吃的,包括吳小年愛吃的瓜子,居然帶了五包,還有一斤散裝的。天哪。
小姑姑和爸爸送的吳小年,吳小年站在汽車站外不想走。
小姑姑摸著小年的頭說:“小年,你長成大姑娘了,你爸爸為了你這麼多年都沒娶,他嘴上不說,實際還是很疼你的。你已經上大學了,是一個成年人了,對於你爸爸你要給予理解和支持。”
“小姑姑,你想說什麼?沒關係,你直說,我是大人了啊。”
小姑姑終於還是說出來了,“你爸爸可能今年要結婚了。”
吳小年麵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希望能夠使小姑姑和爸爸安心。吳小年望了望不遠處吸煙的爸爸,然後對小姑姑說:“小姑姑,隻要爸爸幸福,他做什麼我都支持的。我隻要爸爸幸福。是我耽誤了他近二十年。”
“傻孩子,你別這麼說。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值得你爸爸那麼多年的疼愛。”
“我們是一家人,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我隻希望他幸福,其他什麼都不需要。”
“小年。”小姑姑摟著小年,小年感受著小姑姑的眼淚,感受著小姑姑的心疼,同時也感謝小姑姑這麼多年如母親般的照顧。
“小姑姑,謝謝你,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恩,會的,我在家裏你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沒有人照顧,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有任何事情盡管打電話給我。”
“小姑姑放心,這麼多年,我早已學會照顧自己了。”
吳小年回到學校後,卻一直悶悶不樂,爸爸要結婚了是好事,自己不是一直都希望爸爸結婚嗎,希望爸爸有人照顧嗎。
可是爸爸要結婚了,自己仿佛成了沒人要的孩子了,從此以後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個孤獨的人呢。
第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吳小年一個人跑到計算機樓後麵,蹲在一棵梧桐樹下,靜靜地淚流。為什麼每次難過的時候都喜歡蹲著呢,吳小年思考著這個問題。是不是蹲著就可以讓心髒蜷縮起來,是不是蹲著就可以不心疼了呢?
該怎樣去得到幸福呢?為什麼這麼孤單?其他的你們都有人陪,都不孤單嗎?
吳小年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急於找個人來訴說自己的苦惱,周圍卻找不到人,別人沒有耐心聽自己的呻吟。周晨又找不到,到現在她居然還沒周晨的電話,真是失敗。
李卓然,自己有點不敢去找他,為什麼每次傷心難過都想起他呢。吳小年不想她自己太依賴李卓然,這麼多年沒有李卓然也過來了,萬一適應他的存在,再讓她失去依賴,她怕自己會跌的很慘很慘。
細細數起來周圍真的沒有幾個朋友,自己做人怎麼這麼糟糕。
還是拿起201電話卡,給王靈莉打了個電話,聽聽她嘰嘰喳喳的聲音大概會開心一點吧。
王靈莉嘰嘰喳喳的聲音倒是聽到了,可是吳小年的心情更糟糕了。
“小年,你終於知道打電話給我了啊。”
“我什麼時候忘記過你啊。靈靈,寒假過的好嗎?”
“好,很開心呢。你呢,怎麼樣?”
“嗬嗬,也很好。”吳小年假裝很開心。
“小年,告訴你一個秘密哦。”電話那頭的王靈莉壓低嗓音。
“談戀愛了?”
“討厭,你怎麼這麼聰明,一點懸念都沒有!”
“真的談戀愛了?恭喜啊,靈靈。”
“嗬嗬,能在第一時間和你分享真好,小年。”
“彙報一下啊。”
“嘻嘻,沒有什麼啦。高中同學,回去以後才發現他也在北京上學,高中時就有點朦朧,寒假裏聊的多了,回北京的火車上向我表白了,我們就在一起了。”
“嗬嗬,恭喜靈靈了,結束自己單身生活了啊。”
“呀,怎麼都說我了,你呢,怎模樣,遇到你的白馬王子了嗎?”
“路漫漫其修遠兮。”
“少來,加油啊你,找個長期飯票。”
“嗬嗬,加油。”
掛了電話,吳小年笑不出來了,靈靈談戀愛也並非天大的事,隻是更顯出自己的孤單了。
沒事,一個人這麼多年不是也過來了嗎,現在還矯情什麼呢?不就是爸爸要結婚了嗎,爸爸是否結婚,自己都沒有陪在他身邊,而且自己拖累了他那麼多年呢。
自己這學期是不是要多找點事情做做呢?
說幹就幹,吳小年立刻到校後門口坐公交去家教公司。上個學期看到家教公司招家教老師的宣傳,需要交一百元的費用,不過沒關係,以後會賺回來的。
填了表格,交了錢,接下來就是等通知。實際吳小年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等到家教公司的電話,當年也不知道給自己維權,一百元就打水漂了。後來還是周晨的那位給找的家教工作。
吳小年在市區裏瞎晃,怎麼越在人群中越感覺自己像孤魂野鬼?
受不了了,吳小年跑到周晨的樓下等周晨。不知道周晨住哪個宿舍,但知道在哪棟樓。
男生們來來去去,吳小年像石雕一樣站在鬆樹下,好奇之人難免多看幾眼。
等了兩個小時終於等到周晨回來了。周晨看見吳小年很是驚訝。
“小年,今天是周六,你怎麼會在這裏?”
“周晨。”吳小年是未語淚先流。
周晨沒有見過這樣的吳小年,脆弱而敏感,一向堅強獨立尖銳而勇敢的吳小年不見了,眼前的吳小年隻是個失魂落魄的小丫頭。
“你等我一分鍾,我上樓放一下東西就來。”
周晨果然立刻就下來了,牽起吳小年的手向校外的咖啡館走去。
坐在最角落裏,吳小年還在繼續流淚,周晨也不問,任她哭個夠。
吳小年壓抑了許多天的情緒終於得到宣泄,眼睛都哭腫了,好幾天睡不好,在周晨去洗手間的空間裏,卻睡著了。
周晨看著嘟著嘴睡著的吳小年,真像一隻流浪的小狗呢,一隻沒有人要的小狗。
周晨知道,她是太害怕自己孤單一個人了,其實爸爸不管是否結婚,都不會影響對她的關愛的。但她是個太沒安全感的小孩。平時即使不和爸爸聯係,作為唯一的一個親人,永遠會等在遠方。但結婚了,小年再也不是爸爸唯一的親人了,爸爸有了別人以後,小年怕自己成為被忽略被遺忘的那一個。
吳小年的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臉頰也因為哭而通紅,整個人就是一隻紅彤彤的小狗。
紅彤彤?周晨皺起了眉頭。
摸了摸吳小年的額頭,果然發燒了。
趕緊叫醒吳小年,校醫周六日休息,好在學校附近有診所,周晨牽著吳小年往診所走去。
醫生說吳小年是被凍的,剛過完年天氣還很冷,在寒風裏吹久了,凍得發燒的。
醫生給吳小年打了點滴,開了好多退燒藥,被吳小年拒絕了,吳小年說我打針但不吃藥。
醫生奇怪地望了望吳小年,怎麼有不怕疼卻怕吃藥的人?
周晨說:“小年,你的腦部構造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
“我討厭吃藥,苦。”
“可是打針疼啊。”
“還好吧。”是疼,但疼了才有存在感。
周晨笑著搖搖頭。
“周晨,你寒假過的怎麼樣?”
“還好吧。去了趟海南。”
“和你家那位?”
“恩。”周晨雖然說得淡淡的,但吳小年看得出他的幸福。
可是周晨的幸福並沒有維持很久,在吳小年和周晨往學校走的時候,看見了周晨家的那位卻和別人親熱地打車而去。
吳小年和周晨站在路邊都有點呆呆的,望著絕塵而去的出租車不知該如何。周晨卻很快反應過來,拉著吳小年繼續走。
周晨送吳小年到宿舍樓下,吳小年看著周晨的眼睛認真地說,“周晨,你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周晨也認真地望了望小年,摟了一下小年,在她耳邊說,“我們都要幸福。”
鬆開小年,周晨笑著拂了拂小年的劉海。
“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打一針,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忙啊。”
“沒關係,病人應該被照顧的。”
“不,我要習慣一個人,否則當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受不了。這麼多年我一個人習慣了。”
“女孩子不要那麼堅強。”
小年搖搖頭,向周晨擺擺手就回宿舍了。
周晨望了望不遠處的李卓然,沒有說什麼,麵無表情地走了。
李卓然雙手差在褲兜裏,站了一會,望著周晨的背影遠遠隱去。也抬腳跟著離開。
宿舍裏花花在看小說,其他人不在,花花說去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