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默契,並非是身為異性的林子葉可以具備的,所以林子葉隻能覺得突然跑去三區泡泡的我是有點與平日不同,他分辯不出這與心血來潮的不同;而林子葉子葉卻能發覺我是“有事”。
我答道:“好。我想吃麻婆豆腐。”
其實如果要說了解,我覺得我對林子葉子葉的了解要遠比林子葉子葉對我的了解多得多,而林子葉子葉能看出我有異常,這就證明,我實在是太過異常。
比如現在,明明是晚自習中,可我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而且每隔幾分鍾我便會在攤開的書頁上看到火雲飛那個強盜的哭臉。是的,火雲飛今天也異常,而且是他的異常才引起我這麼大的異常的。我想我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原來火雲飛對我的影響也可以這麼大。
為什麼他不理我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也知道問題是出在我不領他情不肯殺人的那個時候,可火攻飛一直都很寵我的不是麼?他總是包容著我,我不信他這次會為著這麼點小事就生我的氣。
歎氣,今晚是不用想能念下去書了。索性收了書本去校園走走散心。
時已入深秋,風有些涼,蕭蕭低回,間或卷著幾片落葉在夜色中畫著寫意的弧線。有片落葉就是劃著這種寫意的弧線旋落在我頭上,取下,月光下的葉片顯得通透而涇渭分明,倒像是憑空降落的一件精致藝術品。我在校園裏一片小樹林子葉中揀條長凳坐下,吹著秋風,曬著月光,翻著手中那片葉繼續想我的心事。
月光下的這片小樹林子葉很靜諡,隻能聽見風拂過樹枝時一點輕微的聲音。月光像一層淡淡的銀色透明漆料,小樹林子葉裏的所有物事都被這種銀色漆料淡淡地裹上了一層,而不時飄落的葉片遠看去就像是樹兒不小心滴落的漆淚。
小時的我一直很喜歡秋天,常為空中的落葉著迷。那些飛舞的葉片在我的眼裏就像是誰漫天灑下的禮物。我總會不由自主地高高舉了手,將手指張得開開地,看是否會有那麼一兩片葉片落到我手中,我會認為那些自己落到我手中的葉片是秋天特別送給我的禮物。
這個小小的嗜好顯然是不適用於小學生的,尤其不該出現在行進的小學生隊伍中。我們念的那個學校很大,具備了從小學到高中的所有學程。每天放學後,小學部的小朋友們就要與自己的同桌手拉著手,排成整齊的兩列一齊走到校門口,然後再由等在校門口的家長接回去。從教學樓到校門的路程中有一條林子葉蔭道,還記得種的是高大的梧桐。在秋日的每一天我都因為那些飄落的梧桐葉而朝天空伸出雙手——當然是掙脫掉我的同桌的手之後。我會很著迷地看著葉片從高高的樹枝上旋舞而下的樣子,而忘了自己仍在行進的隊伍中。伸出手的我就像是顆投進一條靜靜流淌的小溪中的石子一樣紮眼。石子投進水中後會有一圈圈的漣漪,而人群中的漣漪則是所有的小朋友會用一種有趣地、同情地並取笑著的目光投到——那個被我掙脫手的同桌身上——因為敢這樣看我的人往往會在事後被林子葉子葉修理得很慘,即使是小學生,也是明白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的。
很快,我不再有同桌了。林子葉子葉也不肯,她隻肯走在我後排,當我向天空伸出手時用很狠的眼光掃視敢瞄過來的小朋友。
老師也很頭疼,但卻又沒辦法,誰讓我是除此一個怪癖外的最佳乖乖牌呢?
老師將希望寄托在以超級優等生的身份轉學而來的林子葉身上。據說即使是再壞、再不用功的學生做了他的同桌都會變得熱愛學習起來,師長們心目中的林子葉,是有著不可思議的影響力的,是一塊可以將任何東西都“****”的“朱”。
林子葉轉學來的時候是春天,他來之前我身邊的位子已經空了很久很久。當他坐上我旁邊的座位時,全班同學都用一種默默的眼神在瞅他。
我能讀懂,同學們的眼睛在說:春天是很美好的。
我們三人中有兩個習慣開始於林子葉轉學來後的第一個秋天,確切地說是林子葉轉學來後我第一次把手往天上擱的那天。
一個習慣是三人行的走路習慣:林子葉在中間,我右,林子葉子葉左。那日下學,落葉繽紛,我不負眾望地又出了神,不自禁地掙開了林子葉的手,將手伸進空中的落葉中……
這種行為如以往每一次一樣,仍舊那麼地與行進中的小學生隊伍格格不入。
所有的人都看了看我,再將眼光調到林子葉身上。
按慣例,該是他們換上有趣地、同情地並取笑著的目光的時候了,不過林子葉的人際自轉學來便是非常的不錯,且與林子葉子葉的關係也是相當的鐵,於是大家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的表情。
在我們身後一排的林子葉子葉這時走到了林子葉的另一邊,拉起了林子葉的手,說:“我們一起走。”便拉著林子葉開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