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的門打開,先出來的是那位老仙人,二子喚了一聲“爺爺”
老仙人衝著二子點了點頭,瑾笙偏過臉朝著裏頭的望去,便瞧見木子瑾跟在一間的身後也出了內室,臉上的氣色較之前好了許多,仿佛那躁動的氣息也安穩了不少,如此看來,瑾笙便又將目光落在了那老仙人的身上,眸裏含了些許的好奇。
老仙人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木子瑾抿了唇角亦坐在了老仙人的對麵,一間抬眼瞧了瞧木子瑾,緩緩開口道“可有後悔過?”
木子瑾輕笑了一聲“要看老仙人所指何事”
老仙人靜靜的瞧著木子瑾,距離當年之事都快近千年了吧,他不由的想起了當年的木子瑾,仿佛與眼前這個淡然處世的木子瑾是兩個人。
“之前在京都瞧見那家酒館,便有些疑惑,原來那是您所開”
那時的木子瑾確實不知那家酒館便是眼前的這位老仙人所開。
老仙人喝了口茶,笑了笑“我一糟老頭子,顯得無聊罷了”
木子瑾聽言斂了眉眼“她快要渡劫了是嗎”
瑾笙百無聊賴的聽著木子瑾與老仙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說的那些話有些懂有些又不是很懂,直到木子瑾這句話,他的聲音較之之前沉悶了許多,這個所謂的“她”,瑾笙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奈姀,他怔了怔,那個沒有命格的小妖何來的劫難?
老仙人笑了笑開口道“我道是你為何會尋來,原來還是為了此事”
“您曾言,她若有朝一日再為歸笌,便是渡劫之期將至”
木子瑾的聲音不輕不緩,當初他為歸笌求得一個渡劫之期,卻被眼前的老仙人告知是再為歸笌之日,可他親手喂她吃下了浮生忘,又花了大半的修為封印了她的記憶,他在世間百轉千回,始終放任她不管,直到那日她一身紅衣出現在他的麵前,從他手中奪過了古仆,那是自歸笌之後,他們之間隔了三百年之久的再次相見,她同他想象中的一樣,記憶裏從來也沒出現過他木子瑾。之後,她陪著她又走過了數百年的春秋,時間久的都讓他以為,她不會有再為歸笌的那一天,或許那樣也好,所以才會在衛安歌那一世,給了她又或者是自己一個選擇,若她選擇跟著他走,那麼天涯海角他都護著她,陪著她,可惜,他還是那個木子瑾,而她卻不再是那個歸笌,是他親手種下了她與迦笙的姻緣果,這世間再無屬於他木子瑾的歸笌。
那是他為更改歸笌命格所要背負的代價,而那些代價遠遠不止這些。
老仙人聽言捋了捋胡須,他通曉這三界事,卻也不曾知曉這命運安排的方式,他算得出歸笌會再為歸笌,卻也沒想到竟是入了那琉璃盞的緣故,或許,從木子瑾自斷仙途為祭,為歸笌續寫命格的那天起,歸笌的命格早就有了天定。
“是時候了,當初給了你一顆姻緣果,竟沒想到倒真是讓你給種出來了,若是那迦笙上仙得知自己的命格徒勞被你所累,怕是不會放過你”
木子瑾怔了怔,他不由的想起數百年前,第一次見到老仙人的情景,那是在他都不知道的一片澡澤,那時他抱著歸笌的屍體走了很久很久,不知怎麼的,便到了那一片白霧皚皚的蘆葦叢,那個老仙人便是在那時劃著船槳穿過那重重蘆葦到達他跟前的。
木子瑾瞧著那茶壺,沉聲問道“當年您說您是為渡人而來,你渡的是我還是她?”
老仙人喝茶的動作一頓,凡間與仙界的交界之地有一處河,那裏遍布著蘆葦叢,終年白霧皚皚,而他便是那蘆葦叢內,劃著船槳渡過無數仙魔的擺渡老人。
“當初我以為我渡的是你,如今看來卻是渡了她”
老仙人的目光停頓在木子瑾身上,忽而沉聲道“因為你的執念,老夫無能渡之”
瑾笙靜靜的聽著木子瑾與那老仙人的一言一語,他的內心原本的一點一點的震撼,竟都在聽到最後一句徹底的消散了,瑾笙說不出來那是種什麼感覺,隻覺得很不舒服,他將這一切的不舒服都歸根於是他與木子瑾同為一具肉身的緣故,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替木子瑾難過。他瑾笙所見到的愛,一如司命,一如浮生,都是奮不顧身,不惜一切的將愛的人守在身邊,可木子瑾到好,卻是布了一個天大的局,將自己所愛的一個勁的往外推。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木子瑾與那曾經的蓬萊島主流墨上仙無半點相同。
木子瑾在竹屋逗留了半晌,便離開了,瑾笙從那竹屋出來便一直沉默不言,直到木子槿禦劍一直朝著東方而去,他才開了口“你這是要去哪裏?”
木子瑾並沒有回話,隻是穿過那重重雲霧,站在那座荒蕪的島嶼之上,瑾笙才化身而出,與木子瑾並排站起,他望著那一片廢墟,緩緩開口“竟是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