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對手是個小個子(3 / 3)

鄭誌風一見信封,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婉轉地說道:胡老板,你可能對我不太了解,我在街道辦事處當書記時,與不少企業老板打過交道,他們過年過節,也沒少來送錢送物送卡,我敢拍著胸脯說,在下從來沒有收過,我都客客氣氣地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我就想做個太平官,讓上級放心,讓父母放心,讓老婆孩子放心,自己每天回家睡覺踏實。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他牆上的條幅,“勤廉慎”,隨口說道:鄭局長,看您說的,幾張購物卡,人之常情,不會讓您睡不著覺的。再說,我們這些企業發財還不都是靠你們各位領導的關照?

鄭誌風麵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個人之常情我真不能輕易認同,一旦認同,離戴手銬子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胡老板,您把這些卡趕快收起來吧,現在人們越來越發現官員這個職業是高風險職業,稍一疏忽,就會出問題,出了問題,上麵不管三七二十一,輕的記過處分,重的開除黨籍,摘去你的頂戴花翎,如果有貪汙腐敗,還要鋃鐺入獄。說著,他拿起那個信封,迅速放回了我的公文包。然後,又笑著說道:以胡總公司的實力,大可不用搞這些東西,隻要你們有實力,有資質,通過正常的招投標程序,不愁沒有業務做!

我碰了一鼻子灰,而且他最後這句話是一句軟中帶硬的話,什麼他媽的有資質,什麼通過正常的招投標程序?這個小矬子真是不好鬥啊。事情沒有辦成,我隻好灰溜溜地回來了。

張為助也一下子泄了氣。

鍾北男喝了一口酒,不無擔心地說:你們這樣搞怎麼會扳倒姓鄭的?非但扳不倒,還有可能牽涉到你自己啊。

胡友朋吃了一口三文魚說,其實,我當時也對張為助這麼講。可是張為助說,你送點購物卡,不會把你怎麼樣,但對姓鄭的來講就是大事,他收了你姓胡的,就有可能收姓李的,姓王的,拔出蘿卜帶出泥,就夠這小子喝一壺的。再說了,為了保護你不受牽連,我們或者用截圖,或者對攝像進行特殊處理,不會暴露你。在網上發出來,利用網絡,擴大影響,不愁那姓鄭的不出問題。可是,這姓鄭的太鬼了,不上這個當啊。

他媽的,一計不成,我又生了一計。胡友朋說。

哦,這回是什麼計?鍾北男問道。

你知道文房四寶嗎?

知道啊,筆墨紙硯。

這四樣東西哪裏的最好呢?

這個,我真說不上來了?

自宋朝以來“文房四寶”特指浙江湖州的湖筆,安徽徽州的徽墨,安徽宣城的宣紙,廣東端州的端硯、安徽歙縣歙硯。

那姓鄭的跟文房四寶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你想啊,那姓鄭的好書法,他對文房四寶肯定情有獨鍾。

哦,原來如此!

我們就怕領導沒愛好,隻要有愛好,我們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不信打不倒他!那天,我一個人開車去了古文化街市場,我轉了整整四天啊,那四天,我天天去,長了不少見識,學了不少知識。後來,我花了兩萬多元,買了一套文房四寶,那個老板向我保證,保證是湖筆徽墨宣紙端硯。那個宣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生產的,整整一刀,一萬多塊啊。我把我的想法跟張為助講了,這小子又一下子興奮起來。我拿著這麼一大堆東西,不可能再去鄭誌風的辦公室,於是我們選了一家僻靜的茶舍。張為助提前做好了準備工作。我又約鄭誌風見麵,鄭誌風不知道我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他如約前來。我拿出這些東西給他看,喜歡書法的人,當然是眼前一亮啊,我當時覺得今天有門兒,我總算是抓住了這小子的七寸。他一一把玩著湖筆端硯徽墨,簡直是愛不釋手,然後又仔細撫摸著那些宣紙,嘴裏不禁說道:真是好東西啊。

哎,胡老板啊,我記得,那天我該說的話都說了,今天,我也不再重複了,您真是費了好大的心思。這些東西,確實是好東西,可惜啊,我不能要。這些東西算不得什麼的,本來是別人送我的,知道我也好書法,可是我是一個半吊子,這些東西放在我這兒,確實是糟蹋了。寶刀贈英雄嘛。

謝謝你的好意,明天我還要參加一個會議,講話稿還沒有準備呢,告辭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走出了茶室。

他媽的,姓鄭的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主啊。就這樣,我又碰了一鼻子的灰。

這天晚上,鍾北男在何月的家裏吃飯喝酒,吃喝完了,兩個人分別洗了澡,在床上顛鸞倒鳳地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兩人相擁著進入了夢鄉……

鍾北男終於當上了單位的一把手,在全體幹部大會上,他左手掐著腰,右手揮舞著,慷慨激昂地講話,他覺得今天自己妙語如珠,不斷贏得大家一陣陣熱烈的掌聲!他心花怒放,覺得當一把手就是過癮啊,到處是鮮花和笑臉!

猛然間,鄭誌風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站在主席台上,主席台下一下子鴉雀無聲了,他對鍾北男怒目橫眉,大聲斥責,你在這裏瞎吵吵什麼,我才是一把手,滾下去,你這個跳梁小醜!

你他媽給我滾下去,我才是真正的一把手,我有組織部的任命!鍾北男和鄭誌風對罵。

你以為你背後幹的那些罪惡勾當,我們不知道嗎?我們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我幹什麼了?鍾北男心驚肉跳,難道這家夥真的抓住了我的什麼把柄嗎?

鍾北男一下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我這是在哪裏?他聽見自己的身旁有均勻的呼吸聲,以及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哦,自己在何月的床上。原來是一個噩夢,幸虧隻是一個夢。

他再也無法入睡,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鍾,夜光表針指向了十一點半。他悄悄地下了床,輕輕打開臥室門,來到起居室。他知道胡友朋是個夜貓子,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醒。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胡友朋的手機,心裏還惦記著胡友朋的倒鄭活動,究竟進行得怎樣。

又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你在哪?

我在家裏呢!今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你一直關機,我正找你呢?

鍾北男心想,我跟何月在床上快活,肯定要關機。於是他說,我現在就去你那兒!他急忙穿好衣服,看何月睡得香甜,便不去打擾。他從何月家輕聲慢步地出來,開著帕薩特直奔胡友朋的別墅。

在胡友朋別墅第三層的書房裏,胡友朋給鍾北男斟了一杯鐵觀音,並遞過來一支軟包中華香煙,兩個人一邊品茶抽煙,一邊說話。

張為助為了倒鄭活動,可謂是煞費苦心。

他現在的公司可謂人才濟濟。調查婚外情,有跟蹤偵察方麵的人才;對付惡勢力,有退役下來會散打的武警戰士;追債討債,有留著長頭發,身上描龍刺鳳的主。他手中還有許多漂亮的女大學生,經過他精心培養洗腦,能夠驅使著她們,甘願為公司獻身。

什麼他媽的培養洗腦,我當時就尋思啊,他肯定是使用了什麼威逼利誘的手段。有一次,這王八蛋喝醉了酒,跟我吐了實情,他采用迷奸的辦法,辦了好幾個漂亮女大學生,甜言蜜語地騙人家,一定娶人家。我見過他的所謂未婚妻,不止一個,今天帶這個出來,明天帶那個出去,一個長得相貌平平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多漂亮的女人跟他?我總算明白了,這小子使用了非常手段。當然,這些人也是衝著錢去的,隻要能掙大錢,幹什麼都行,再有,就是這些愚蠢的女子,都做著美夢,將來如果跟了張總,最終還有一個好的歸宿。

張為助說,對付姓鄭的,就得采取色誘的手段。俗話說得好,沒有不吃腥的貓。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是姓鄭的不是簡單人物,庸脂俗粉,一定不能打動鄭誌風。姓鄭的好書法,咱就找一個漂亮女孩子,投其所好,最好是懂點書法的,讓她也參加區書法協會,慢慢接近姓鄭的。這個女孩子長得不能太高,找個一米七以上的漂亮模特,跟那個矮冬瓜實在不般配,嚇也把他嚇回去了,他肯定會產生自卑心理,就找一個一米六左右的,小巧玲瓏,氣質優雅。

張為助的“未婚妻”中就有這樣一位小妞,名叫周蓉,二十五歲。是河北農村來的,在金州市一所普通大學畢業,畢業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後來被張為助招進公司。周蓉在大學裏就學習過書法,還是大學書法協會的理事。張為助對這位“未婚妻”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並麵授機宜,於是周蓉滿懷信心地開始了她的工作。

區書法協會的活動設在區文化館五樓,每周活動兩次。活動內容無非是請名家講課,或者大家當場揮毫潑墨,互相交流。入會非常簡單,填一張表格,寫幾個字,有一定基礎和功力就可以入會。入會後的第一周,張為助告訴周蓉,今晚,鄭誌風可能去書法協會活動,你一定要把握好,給那姓鄭的一個好印象。他從電腦中調出鄭誌風的幾張圖片,讓周蓉認仔細了。

那天晚上八點,周蓉去了區書法協會。那個活動場地很大,足有一百平米,牆上掛滿了會員們的作品。有幾張大桌子,今天來的人並不多,隻有十多個人,隻見這些人都站在桌子前揮毫潑墨。她很快就發現了鄭誌風,那個矮胖的男人,戴著金框眼鏡,正在一張桌前盡情揮灑著。

周蓉沒有直接奔向鄭誌風,而是先在大廳裏假裝興致勃勃地欣賞那些掛在牆上的作品,當中就有鄭誌風的作品。“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周蓉一看便知鄭誌風學的是顏體。因為自己也學顏體,正好有了共同的話題。她看完牆上的書法作品,又開始挨桌轉悠,最後才走到鄭誌風的桌前。啊,這位老師,您也學顏體啊。鄭誌風正在書寫諸葛亮的“淡泊以明誌,寧靜以致遠”,他抬頭看了一眼周蓉,這麼說,你也學顏體了?周蓉裝出天真可愛的樣子說,我可沒法跟老師您比,我隻是喜歡顏體,現在還處在臨帖階段呢。鄭誌風說道,哦,顏真卿的楷書具有莊嚴雄偉的氣派,他用筆橫輕豎重,筆力雄強而有厚度;在結構上方正茂密,方中呈圓。豎筆向中略呈弧度,剛中有柔,富有彈性,兼以筆畫重,力足中鋒,更增加他那氣勢宏大、圓潤渾厚的美感。周蓉說道:您真是一位書法大家,能說出這麼多道道呢,我真得向您學習。旁邊有個人插話道:這位是園林局的鄭誌風鄭局長,咱們書法協會的理事,確實是咱這的書法大家呢。鄭誌風笑道:我可算不上什麼大家,隻是一位書法愛好者而已。顏真卿是唐代傑出的書法家,偉大的愛國者。他的楷書一反初唐書風,化瘦硬為豐腴雄渾,結體寬博而氣勢恢宏,骨力勁道而氣概凜然,這種風格也體現了大唐帝國繁盛的風度,與他高尚的人格契合,是書法美與人格美完美結合的典例。對啦,你在臨他的什麼帖啊?周蓉回答說,我正在臨他的《與郭英義書》。鄭誌風說,好啊,這篇《與郭英義書》與《祭侄文稿》、《告伯父文稿》三篇被公認為顏書三稿……

那天,周蓉和鄭誌風談得很投機。鄭誌風非常健談,來了興致還讓周蓉寫了幾個字。周蓉寫了“天行健”三個字,鄭誌風親自指導周蓉如何下筆,在哪裏用力,總是耐心指導,不一而足。那天晚上,周蓉回家的時候,鄭誌風見是順路,還主動讓周蓉搭了一段車,鄭誌風沒有帶司機,自己開車,那是一輛帕薩特領馭。

周蓉初戰告捷。以後,凡是鄭誌風去書法協會,周蓉必到,兩人相談甚歡,他還不厭其煩地指導周蓉。每晚回家,周蓉一定要搭鄭誌風的車。後來,周蓉見時機成熟,便私下裏邀請鄭誌風吃飯,鄭誌風始終婉言謝絕,隻推說太忙。周蓉向張為助求助,張為助就教了她一個方法。一天晚上,從書法協會回家,周蓉又搭乘鄭誌風的車,臨下車的時候,周蓉突然說自己有點頭暈。鄭誌風見狀,便想送周蓉去醫院。周蓉說沒什麼,可能是低血糖的問題,這是老毛病了。不過,請您費心,扶我上樓吧。鄭誌風攙扶著周蓉上樓,周蓉把鑰匙遞給鄭誌風,打開了房門,鄭誌風把周蓉攙進臥室。臥室裏,張為助早已經做好了安排,他們想啊,隻要姓鄭的進了臥室,周蓉對他一摟一抱,姓鄭的肯定把持不住,那就大功告成了。可是,兩個人到了臥室,周蓉坐在床上,順勢摟住了鄭誌風,她溫柔地說道:鄭局長,你今晚就別走了。如果讓別的男人攤上這樣的美事,一定會順水推舟,一下就會滾在床上,可是鄭誌風不然,他先是一愣,然後,非常果決地抓住了周蓉的兩個胳膊,用力掙脫了周蓉的懷抱。他非常平靜地說道:你沒有事,我告辭了。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張為助和周蓉算是白費了心機。

鍾北男在自己的辦公室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緊皺著雙眉,想著近日的一些煩心事,不禁讓他鬱悶。

鄭誌風坐在一把手的寶座上,是越坐越上癮、越坐越有感覺了。他最近活躍得很嘛!為了做好五年規劃,這小子親自帶領相關人員,先是到本市其他區縣學訪,然後馬不停蹄地到一些先進省市取經。他們一行人回來後,便急急忙忙起草五年規劃。鄭誌風親自主持,多次講話,大談自己的起草意見。他是越來越自信了。

鍾北男看著這一切,心裏不禁酸酸的。這些工作,本應該是我來做的,可是你鳩占鵲巢,在我的窩裏呱呱亂叫。鍾北男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最可氣的是,上周五,鄭誌風親自請來了一位市局領導,專門負責紀檢監察工作,請他向全體幹部講述全國及本市園林係統的反腐敗工作。這位領導本來在市局不顯山不露水,搞紀檢的本來就是個閑職。鍾北男每次去市局,根本就沒搭理過此人。誰想到,鄭誌風會給這樣的人上台表演的機會?因為是百年不遇的良機,這位領導跟上滿了弦似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唾沫星子亂飛,他尖銳批評的幾種腐敗現象,不厭其煩講述的幾個案例,讓鍾北男如坐針氈,心驚肉跳。

最近,在局領導班子討論明年工作設想時,鄭誌風提出,明年要對與我們合作的各家企業公司進行資質審查,沒有資質或者借殼發展的公司企業一律不準參加招投標,而招投標工作決不能走過場,要進一步完善招投標工作的製度建設,要請專家學者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紀檢監察還有社區群眾參與招投標工作,讓這些人對參加招投標的企業進行終審評判,我們園林局隻做組織者,不做評判決定者,從根本上堵塞漏洞,堅決杜絕貪汙腐敗的滋生與蔓延……

這一切的一切,鄭誌風的矛頭無疑都是衝著我鍾北男來的啊,這個矮冬瓜要向我出招了。圖窮匕首現,他終於露出了凶惡的本來麵目。是啊,這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鍾北男要打倒你,打敗你,我要拿起掃帚,使勁地掃掉你這片可惡的灰塵。

鄭誌風不禁做了一個掃地的手勢,竟然把眼前的煙霧攪動了。他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個人自言自語,跟神經病似的。都是姓鄭的害的我,我都魔怔了。魔怔了也沒辦法,我還是不能不想這些煩心事。這麼長時間以來,胡友朋與張為助枉費心機,始終未能抓住鄭誌風的任何把柄。看來,我要再次開導一下胡友朋,必須積極拓展思路,擴大視野,從深度和廣度尋找鄭誌風的弱點。不能像程咬金似的隻會三斧子半,要學會用十八般武藝戰勝鄭誌風。可不可以從他姓鄭的身邊人入手,比如他的妻子兒子弟兄姐妹雙方父母,他的其他親朋好友,還有他害怕什麼,喜歡什麼?他有什麼不良習慣?要全麵摸查,總會找出他的弱點,尋找出重要的突破口。

你鄭誌風潔身自好,難道你的妻子也不貪財嗎?你的父母,你的嶽父嶽母也不貪財嗎?他們未必都是正人君子吧?如果把他們攻下了,他們拿了人家的錢財,你姓鄭的也脫不了幹係。起碼是沒有管好自己的家屬吧。他的兒子今年十六歲了,派人了解一下,看這孩子有什麼弱點,引誘他犯罪,吸毒、強奸、賭博,看你姓鄭的如何應付?你如果包庇自己的兒子,就是犯罪!還有,那姓鄭的經常是自己開車,想方設法在他的帕薩特上做點手腳,他如果出車禍死了,那麼一切完事大吉,他如果撞死了別人,那麼更是求之不得,不僅要丟官罷爵,還要鋃鐺入獄。胡友朋、張為助,你們簡直是兩個大笨蛋嘛,這麼多法子不使,更待何時啊!

鍾北男想到這裏,便給胡友朋打手機,兩人約好晚上見麵詳談。

打完電話,鍾北男在辦公室裏轉了幾圈,感覺太憋悶了,於是他打開房門,出了辦公樓,到大街上去散心。此刻已經進入冬季了,路邊的高大洋槐樹葉子已經枯黃了,被冷風一吹,像雪片似的往下落,落得滿地都是,被踩在腳下的樹葉子,發出碎裂的呻吟。鍾北男裏麵穿著保暖內衣,外麵穿著一身西服,仍然感到了幾分寒意。他看到那些矮矮的球狀造型樹,樹葉已經完全枯黃,仿佛一個個白發蒼蒼的頭顱。那些伸著一隻隻大手的造型樹,葉子完全幹枯,它們淒涼地向蒼天企求著什麼。真是一幅悲涼肅殺的景象,讓鍾北男的心情反而更加糟糕。

鍾北男再也沒有心思散步,便匆忙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剛剛坐定,便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他習慣地喊了一聲,請進!

應聲進來了兩個人,鍾北男不禁愣住了,這兩個人,他認識,是區紀檢委的兩名幹部,年齡大的、頭發有些花白的姓郭,另外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姓孫。

鍾北男同誌,跟我們走一趟,請你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向調查組說明你的一些情況。

鍾北男意識到,自己無疑是被雙規了。他馬上想到,自己機關算盡,最終沒有扳倒鄭誌風,反而被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小矬子打倒了。

直到後來,鍾北男才知道自己是徹底想錯了。

問題並不是出在鄭誌風的身上,而是出在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何月身上。一位劉姓公司老板,在市裏偵破的一件腐敗大案中被牽涉出來。據他交代,兩年前,他曾經向區園林局副局長鍾北男的情婦何月行賄了二十萬元,而鍾北男通過不正當手段,為劉姓老板拿下了一個標的三百萬元的園林綠化工程。工程完工後,他又向何月行賄了二十萬元。先後總計四十萬元。

鍾北男最終被移交司法機關。他被關在小黑屋裏,等待著沒完沒了的審訊。

他夢寐以求的美好前程,終於化成泡影,徹底地破滅了。鍾北男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必然是漫長的牢獄之災。

而何月,那個自己心愛的女人,她會跟著我鍾北男一塊倒黴,一樣難逃法網。

而胡友朋,那個和自己有著過命交情的老朋友,如果何月經不住審訊的強大攻勢,也把他供出來,這位老友也必然在劫難逃!

我的老婆孩子,他們今後怎麼過活?

一切的一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鍾北男心亂如麻,他感覺自己正在向著絕望的無底深淵墜落,不停地墜落……

責任編輯 孟 璐

插 圖 楊天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