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鄧副局長找來民間
高人醫治茅叔
一天,小李接到局裏的指示,說鄧局要來探望茅叔,而且帶來一個民間的高手郎中,據說擅長用秘方治療腦中風後遺症。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代醫療技術隻能維持茅叔的生命,為了讓老英雄重新站起來,市局可謂想盡了辦法。鄧局還交代,這位民間高人的治療方法很獨特,擔心家屬看了接受不了,因此,治療時茅嬸不能在場。鄧局和那個高人說到就到,他指示小李把住門,任何人不能進來,包括小李自己。聽了鄧局和高人的介紹,茅嬸表示理解,順從地坐在病房門外的長椅上等待。不一會兒,打掃完衛生的黃叔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小李立刻攔住他:“黃叔,對不起,茅叔的局領導帶了個民間的高人給他調治呢,連我都不讓進,您過來坐這兒歇歇吧。”擔心小李不給黃叔好臉色,茅嬸趕緊拉他坐到長椅上。“老姐姐,這回請了高手,是不是茅老哥就有救了,會很快站起來啊?”黃叔關切地問。“唉,那就看老鬼的造化了,他一直睜著眼,我就琢磨著他是有什麼心願未了,不願咽下這口氣,以為慢慢能好起來。可這麼多天了,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活遭罪。有時候想啊,還不如……”茅嬸歎著氣回答。“別、別,老姐姐別胡思亂想,好人有好報,茅老哥一定能站起來的。”黃叔不失時機地安慰茅嬸。
不一會兒,鄧局和高人推門走出來,從二人的表情看,似乎效果並不理想。鄧局安慰了茅嬸幾句,然後掃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黃叔。雖然隻是一眼,但看得黃叔激靈一下,直到鄧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他都沒敢朝那個方向再看一眼。
從那以後,鄧局又先後幾次帶那個高人來給茅叔調治過,但黃叔那幾次都避開了他們。直到他們走後,他才過來關切地打聽一下治療效果。當得知每一次效果都不理想時,他總是坐下寬慰一會兒茅嬸,然後再幹活去。
四 病房驚魂
這天,打掃完樓內的衛生,黃叔又一次來到了茅叔病房門口,隻見茅嬸在門口的長椅上暗自垂淚,小李和幾個醫護人員屋裏屋外忙活著……黃叔心裏一驚:怎麼回事,難道老茅……這時,淚眼婆娑的茅嬸抬頭看見了他,招手讓他過來坐:“老黃大兄弟,這些日子謝謝你來幫忙,還跟我說一些寬心話,我們家的老鬼啊,恐怕這一關過不去了,啥招都使了,折騰來折騰去也不見個好啊。這不,局領導說了,明天轉院去北京。唉,老鬼這一輩子給老百姓抓賊幹的是積德的事啊,怎麼老天爺就不幫他呢……嗚嗚嗚嗚……”說著說著,茅嬸哭了起來。“老姐姐,別這樣,這老天爺啊,有時也不長眼,你看我這輩子也沒做什麼缺德事,就弄個瘸子……”“瘸子”兩個字剛出口,黃叔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馬上用手掩口。這時,小李從病房裏走出來,對茅嬸說:“茅嬸,我們今晚有統一行動,不能在這兒陪你了,明天一早我和鄧局還有隊裏人來送你們去機場,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見小李出來了,黃叔知趣地走開了。注視著黃叔的背影,小李低聲提醒茅嬸:“這老頭我總覺得不地道,嬸子你留個心眼。”“哦,我覺著他挺好的啊,心眼好使,還有眼力架兒,那天,孫教授把你茅叔的病曆弄沒了,還是他幫著找到的呢。再說,你看他那腿腳,自己個兒走路都費勁,他還能害你茅叔嗎?我看你和我們家老鬼一樣,當警察的看誰都不像好人。”茅嬸笑著反駁小李。
當晚,護士例行查完房後,茅嬸早早躺下了,但她怎麼也睡不著,她一直在想著茅叔的病情到了北京後能否好轉。這時,傳來了敲門聲。“誰呀?”她問。“是我,老姐姐。”茅嬸聽出是黃叔,走到門口問:“大兄弟,這麼晚了有事嗎?”“哦,是這樣,老姐姐,明天茅老哥就轉院去北京了,我給他送花來了,白天也沒時間,晚飯後出去買的。明天早上送你們的人肯定很多,我就不跟著摻和了,所以就今晚送來,老哥是咱們這個城市的英雄,這花代表我的心意了。我想也能代表老百姓的祝福……”茅嬸聽到這裏,感動不已,趕緊打開了門,接過了花。“老姐姐,你聞聞,這花香著呢。”黃叔笑吟吟地把花遞過去。茅嬸聞了聞,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隻感覺到一股從未聞到過的奇香鑽入鼻孔,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黃叔嘴裏一邊罵著“你這蠢婆娘”,一邊把茅嬸放倒在床上。然後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站直了身體,就連那條平日裏“瘸”著的腿也伸直了。病房裏關著燈,很暗,隻有走廊裏的燈光從門縫裏擠進來幾束,可以勉強看到屋子裏物件的輪廓。黃叔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呆立在原地很久,接著,他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腳步堅定地慢慢走到茅叔的病床前……“哈哈哈……”突然,黃叔大笑起來,在沉寂得有點近乎陰森的住院處,那笑聲聽起來十分瘮人。可能是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裏實在不適合哈哈大笑,或者還另有別的什麼目的,黃叔戛然止住了笑聲,坐到茅叔的床邊,開始對著半死不活的警界老英雄說話:
“老茅,你這個老東西,你能猜到我是誰嗎?你能猜到我會來嗎?嘿嘿,告訴你,老子就是名震關外的賊王‘黃瘸子’!老子來了,就站在你麵前,你不一直想抓老子嗎?來呀,來抓我呀?我看別說是抓老子,你能保住自己小命就燒高香了……”黃瘸子說這話的時候,不停地搖頭晃腦,有點飄飄然不知所以。可能是剛才話說急了,體力消耗有點大,這家夥沉吟了片刻,然後故作感慨地歎了口氣,幸災樂禍地說:“唉,誰能想到啊,讓我們這些賊人聞風喪膽的‘茅老便’剛剛卸甲歸田就成了植物人,按說你替天行道應該有好報啊,這是怎麼搞的?你那蠢婆娘說了,你一直睜著眼不肯死是有心願未了,我知道你那未了的心願就是一直想抓到我這個賊王。這輩子你抓了多少我們道上的人……你這個老混蛋!”
說到這裏,黃瘸子突然變得氣急敗壞,抬起那條曾經的“瘸腿”踢了茅叔一腳,然後繼續發飆:“那些人裏有我多少徒子徒孫,他們有的判刑,有的勞教,還有的背井離鄉。媽的,都是你害的!”說到這裏,他又踢了茅叔一腳。接下來,他的話極盡挑釁和嘲笑的味道:“不過你別害怕,老子今天不是來要你和你那蠢婆娘的命的,老子雖然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殺人償命的道理老子還懂,老子還知道這滿屋滿院都是攝像頭,老子還沒蠢到那個地步,老子隻想來看看你,看看你這個號稱我們克星的反扒英雄是什麼下場,順便和你說說這些年我的心裏話,因為今晚不說,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你去北京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沒準兒,而我也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所以,老子要抓住這最後的機會……老東西啊,這些年你抓了這麼多賊,可隻有老子你沒抓住過,一次都沒有,為啥老子得了賊王的名號?就是道上行走四十多年一次都沒有掉過腳。老子做賊四十多年,你當差四十多年,我想你也特想抓到老子,反扒的警察誰不想抓到賊王啊,可就是老子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玩活你們都奈何不了,知道為什麼嗎?嘿嘿,明天你走了,老子也走了,咱倆這輩子的緣分也要盡了。我就告訴你吧,江湖人送我外號黃瘸子,實際上老子不瘸,不,是需要瘸的時候瘸,不需要瘸的時候,老子就是健康人。比如現在,你看,老子不光能直溜地走道,還能大跳,你看,你看!”
說到得意之處,黃瘸子竟站起來開始跳。“我一會兒是瘸子,一會兒又是走道直溜的健康人,難怪你們抓不著我,我這樣當了一輩子賊從沒掉過腳的,就像一個從沒有翻過船的船老大,也挺遺憾的。賊人裏我是老大,抓賊的人裏你是老大。我也納悶兒,老天爺為什麼不保佑你這個抓賊的,而是照顧我這個賊,為了不讓我心中留有遺憾,我發誓,一定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再幹一票,然後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可我還沒等動手呢,你就癱了。我剛聽到消息,不知真假,你老小子詭計多端,誰知道你玩的是不是請君入甕的苦肉計啊?於是,我就偽裝成義工來醫院打探虛實,你那蠢婆娘倒是實在,一開始就沒把我當外人。我幾經試探,甚至你的病曆我都偷出來,找明白人看了,你確實是腦中風。按說對手倒了,我應該高興才對,可像我這樣膽大包天的老賊就是高興不起來,因為我想在你眼皮底下幹一票再收手的願望實現不了了……唉!”說到這裏,黃瘸子竟然長籲短歎起來。
“好了,天快亮了,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雖然我們是死對頭,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活著,我你就放心吧,雖說做賊發不了大財,但我的錢還是能保證自個兒二三十年吃喝玩樂的。我已經在小興安嶺的橫太山蓋了別墅,歡迎你去做客啊……哦,差點忘了,我還得告訴你我幹的幾起讓你們很沒麵子的大案呢,不知道你老東西還記不記得了?十年前的中秋節,台灣來了一個觀光團,你們出動了好幾百人安保,可我還是得手了,偷了兩千美元和一部照相機、一塊手表。你們把全城翻了個底朝上也沒有找到老子;五年前的教師節,我在南城大學偷了一個農村女學生的學費,害得她跳了湖,最後因為你們沒法破案,隻好和學校共同掏錢,給她頂了學費,才避免她再次尋死;對了,老子還有一次去公安局的戶政大廳辦身份證,還順手牽羊幹了一票呢,你們這些廢物,也沒奈何老子……”曆數起自己的“輝煌戰績”,黃叔有點打不住了,喋喋不休,嘴都冒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