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之外,周成抱著雙臂聽著鄭東大聲的呼喊。鄭東的聲音是那樣急切,他還對救援抱有希望,相信有人能找到自己,真是……可笑!
周成忍不住捂著肚子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差點背過氣去——這真是太有趣了!這簡直是對他的畫作和智商的最高讚賞!
鄭東根本沒有想到,他此時隻是被關在地下停車場的車廂裏,車輛周遭圍著八台音響,以及四台不定時啟動的鼓風機,上麵是模擬日光的軌道燈,前麵是畫出來的立交橋下的圖案。他在周成虛構的這個環境中大聲地求救著、發短信、使盡各種伎倆,居然以為會有人聽到聲音來救他,怎麼會有人來救他?這是地下十米!是一萬年都不會有人來的、在建中的地下停車場!
鄭東感覺自己可能要瘋了。
他看見外麵的陽光從正午的驕陽變成了夜晚的漆黑,立交橋上車的聲音漸漸消失了,轉而發出了動物在草叢中行走的悉悉簌簌的聲音,鳥兒在寂靜的立交橋下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蟲子吱吱的叫,他也在車裏跟著叫。
然後天又亮了,蟲子息了聲,喜鵲開始歡快地叫,然後是早高峰,立交橋上的車漸漸多了起來。他聽見了車輛穿梭而過的聲音,聽見了堵車的時候,大家不耐煩地按著喇叭,聽見了交警疏通車輛,車流漸漸平和的聲音。
然後是中午,中午的時候車流較少,但是他聽到了救護車疾馳而過的聲音,甚至聽到了警車的聲音,不過聽到警車聲音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他實在是太希望有人來拯救自己了。
然後天又暗了,又是下班高峰,又是一個夜晚。
如此循環往複,他判斷自己在車裏已經至少呆了48個小時。
這48個小時裏,他一粒米也沒有,吃一口水也沒有喝,疲倦難耐的感覺襲上他的身體,讓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不過他的意誌到底比別人更堅強一些,在這如同棺材一樣的車廂裏,他依舊抱著希望。雖然他認為那台手機發送短信發送失敗了,不過他覺得邱健清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一天兩天三天四天,隻要自己活下去,他們早晚都會找到自己,一定會的!
他把長長的布條從漏洞扔了出去,讓布條隨風起舞,心想,如果有好奇的人在立交橋上看到了這裏有布條在飛舞,說不定就會下來看看情況。
他全然不知道周成在看到他把布條扔出車的時候,笑的是多麼燦爛。而且周成看到了鼓風機不定時啟動,用可以調頻的氣流將布條偶爾向上吹,偶爾向下吹,偶爾向前吹,偶爾向後吹,在這偌大的地下停車場裏,周邊什麼動靜都沒有,隻有這布條飛起來,這場景看在周成的眼裏就好像滑稽劇一樣可笑。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推延,24小時,36小時,48小時,72小時。
鄭東在車廂裏麵度日如年。
這簡直就是一口活棺材!
72小時的持續消耗,讓鄭東感覺到自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心裏明白,僅僅是72小時,還不至於把他耗到這個地步,他隻是心裏失望而已,相較於昨天信心滿滿的他,今天的他已經開始懷疑真的有人會來救自己嗎?
他把布條收了回來,目不轉睛看著天上的陽光,這是他和外界溝通的唯一方式了。今天的天氣真好,外麵一絲雲彩也沒有,陽光是那樣的溫暖柔和,這是唯一能夠撫平他心境的東西。他躺倒在車廂裏,讓舒服的陽光照在自己的臉上。
此時他的腦海中已經偶爾會出現幻覺,有的時候呆著呆著就開始做夢。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公安局正在工作,然後猛一回神,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這個車廂裏。有的時候,他感覺到邱健清他們仿佛已經來了,他們打開了這個緊鎖的車廂門,把自己抬了出去,他已經住進了搶救室,很快就會沒有問題了,但是猛然一回神,他又回到了這個鋼鐵的牢籠。
反反複複的刺激和落差,讓他忍不住想要罵人。
但他還是理智的閉上了嘴。還是睡一覺吧,他對自己說,還是睡一覺吧,盡量不要消耗體力,能堅持一分鍾就是一分鍾,周成這個小子就是想看他精神崩潰的樣子,所以他絕對不能崩潰!就算是耗死在這裏也絕對不能崩潰!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他的笑話。
沒有人可以看他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