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躺在箱貨裏,透過車廂頂端一點小小的漏洞,看著外麵明媚而又溫暖的陽光,心裏卻是狂風暴雨般的絕望。
林森坐在陰暗的畫廊裏,扭頭看著窗外暗淡的雨幕,心裏卻被炙熱的怒火烤得心力交瘁。
大雨從淩晨下到現在,畫廊門口已經積聚起一灘汙濁的雨水,左右兩邊的店鋪紛紛跑出來疏通汙水,搭起木板方便客人往來。但是林森並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他隻是感覺有些冷而已,畢竟他已經在畫室裏坐了整整48個小時。
長久身處於這樣壓抑的環境,讓林森也產生了一種幻覺。有時候他盯著牆上的畫作,時間久了,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就是周成,仿佛看見了自己拿起畫筆,在畫布上勾勒著細微的頭發細節,描繪出一雙雙黯淡又悲傷的眼睛,體味到了他設計殺死幾個人時緊張又激動的心情。
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和周成更加接近了,隱約似乎觸碰到了周成層層偽裝之下真實的心理,似乎隻要再深入那麼一點,他就能猜到周成把鄭東關在了哪裏。
但是這一點卻是天塹,是鴻溝,是他無法跨越的生和死的距離。
林森閉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之間,他感知到你了這裏每一個物品的形狀。他能回憶起鍾表指針轉動的頻率,牆上書籍的排列的次序,木質畫框的紋理,房間中的一景一物已經完全映刻在了他的腦子裏。
但他卻仍未找到任何線索。
一定在這裏!林森想,線索一定就在這裏!
長久的思維讓林森的頭一下一下的疼,但是他不敢停下來,他總覺得隻要自己稍微休息一分鍾,也許就是這一分鍾的時間差,會令他們最終會錯過鄭東,巨大壓力鞭策著他,讓他絲毫不敢懈怠。
突然之間,擱置在桌麵上的手機鈴聲作響,林森歎了一口氣,凝了凝神看向屏幕,上麵顯示的是英寧的名字。
林森隨手按下免提:“英寧?”
“林森,我們這幾天在外麵跑,沒來得及顧你,怎麼樣,你休息了嗎?”
林森靜了靜,如果他說自己48小時都沒有休息,恐怕英寧就要喋喋不休的追過來教育他——在思想教育這一點上,英寧可以說是得了邱健清的真傳,兩個人都有嘮叨上三個小時不重樣的本領。
於是林森撒謊說:“我回家休息了,早上剛剛回畫室這邊。”
“哦,”英寧答應一聲,“繼續追問,那你早上吃飯了嗎?”
“吃飯……”林森回憶了一下,他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來著?大概是昨天中午吧……一忙起來,居然連吃飯這事兒都忘了,但是他同樣也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英寧。
他故作輕鬆的笑了一下:“我從家來畫室的路上吃過了。”
英寧繼續問:“你吃的什麼呀?”
“我……”林森愣了一下,沒想她竟然問得這樣細,倉促間也沒想好怎麼編。
然而不等他回答,便聽見畫室大門頂上的鈴鐺叮鈴一下,接著英寧提著雨傘從外麵走了進來。
英寧掛掉了手裏的電話,收起雨傘立在門邊,抬頭看了一眼林森。雖然她是一路撐著傘過來,但因為外麵雨勢太大,所以衣服的下擺和褲腳還是濕了。
她撣了撣衣服,踢了踢已經潤濕到腳踝的褲腿,踩著濕漉漉的鞋走向林森。
英寧直直的走到林森的眼前,用眉毛挑了一下他:“說說你吃了什麼呀?”
林森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苦笑一下,到底還是被她逮住了。
英寧回頭指了一下自己來時的這條路:“外麵積水那樣大,如果你真是從家裏來的話,這畫室裏怎麼會連一個鞋印兒都沒有?被我逮了個現行,可跑不了你了,說說你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了?”
如果再次被英寧戳穿謊言,那就太尷尬了,林森決定實話實說:“兩天了吧。”
“你這樣不行,鄭東還沒找回來,你再倒下了,我們可怎麼辦呢?”英寧把手裏的外賣袋子放在桌上,“就知道你沒有吃東西,給你帶了點早餐。這兒不是有沙發嗎,你吃完了也躺一會兒,你都在這裏熬了兩天了,放鬆一下也許就能發現線索了。”
“你說的對,”林森打開她拿來的袋子,隻見袋子裏麵放著熱氣騰騰的皮蛋粥,還有油條和雞蛋。他拿起裝雞蛋的塑料袋,按在桌子上滾了一圈,然後低頭開始扒雞蛋殼。
英寧確認他開始吃東西了,就放下了心,轉身便要往外走,“那行,你繼續吧,我也去忙了。”
事實上她昨晚也隻在警車裏對付著睡了兩個小時,連鞋子都沒來得及脫。早上給邱健清打電話的時候知道林森已經兩天沒有回公安局了,這才順路來看看林森,接著她又要開始配合對鄭東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