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局不利,勝負已知。
當伏越得報有巢之軍,已裹住北四營時,便已知分曉。
“殿...下!”
側將已是心急,如今大軍還能撐住幾時,實不敢妄言。遂將軍動了手腳,他握住伏越側腕,伸手便要去拽。
伏越不遮不攔,任其擺布。然卻定住己身,死活不動。
“哎!”
“殿下,正事要緊。且退離後,為屬下報仇!”
“嗬嗬......”
伏越笑了。
報仇?這隻是托詞罷了。
軍士們若不甘去死,又怎不會降?
即使不降,又怎不會逃?
即使不逃...又怎不會反......
欺瞞予善麼?
“殿下,若再不走,恐有性命之憂呐。”
怪哉,為何我命就如此值錢?那爾等呢?
伏越一抖擻,便甩脫了將軍的把持。
“我死不了,將軍且勿憂。”
將軍聽罷,大急於心。
這沙場之事,最是令人激昂,既爾霍亂心智。
遂百戰軍,無性則善。
然伏越這個帥,卻太年輕......
“鏗!”
“殿下...你若再不走,老臣便死在你麵前!”
老將自然知曉伏越為何不走。他乃是過來人,豈能不知。故出絕策,逼帥逃。
伏越見罷此間情景,定目處卻盁起難甘不舍。他鼓起身形,可正待欲抓將軍佩劍之時......
又不動了...
將軍不及伏越利索,遂後覺。他緊了緊佩劍,脖間見血。
伏越笑,轉身便走。間颯爽道:
“將軍!便予你登臨將台,展下這雄姿留於後人。且令我看罷了這雪中殘陽......就走。”
話畢,將軍笑。
而他,亦隱有...心塞欲滿...之兆。
當敬不敬,是乃妄;
當舎不舍,是乃聵。
故伏越總罵他人昏聵,卻也有些道理。至少它能看破...
可正待此時......
......
正待此時,令官卻攔住了伏越去路,呼報道:
“報,我大營探子手方才捉到有巢細作。他言風婷有密謀待予殿下相商。”
“哦?”
蹊蹺了。這風婷擺下的什麼花樣?諸位倒還真猜不透了。
“且押他過來。”
“諾!”
片刻後。
三名近衛壓著一人,剛來到將台處,便賜了兩腳在那細作的後腿腕處。
“噗通。”
細作跪下,卻不感羞恥。他抬起頭便急言道:
“伏越殿下。我有巢風婷長娥令我前來通使,故我非戰之罪,還請殿下聽我一言。”
伏越嗬嗬一笑,便應下了。
“說吧。”
待伏越言畢,那細作方才穩住氣息,進而擺正身形道:
“殿下。兩軍相見那日,你與風婷長娥寡頭約見時曾立下一約,殿下可還記得?”
伏越本就沒有與風婷立下什麼約束,卻哪裏還能記得。
“什麼約?”
“長娥與你曾言過,為爭那雛凰之女,故賭上兵事。殿下果真記不得了?”
“哼!”
伏越凝眉。前時他還心塞欲滿,覺有好事臨頭,故以為這細作前來,或許是事有轉機。不想......
這細作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風婷當初要賭,伏越也得願意才成。可鸞兒救過他三命,又是義理相牽,他又怎麼肯。
如今風婷拿這說事,明擺著是嫌這細作命太長了。
“拖下去斬了!”
伏越下令,三名近衛不說二話,便提著細作退走。
細作大急,忙喚道:
“殿下。長娥有言不賭了,不賭了。殿下...不賭了呐!”
伏越聽罷,笑爾。
這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風婷有意止戈,且還派了個細作前來相商。
可風停為何如此而為?
緣由他雖不知,不過那細作若想說服於他,他便定知。
思及此,伏越不急了。
“殿.下..呐...不....賭.....了......”
“嗬嗬。”
伏越喚道:
“且帶回來。”
“諾!”
三名近衛複攜人來還,再踢再跪。
伏越抽空與將軍對視一眼,二人相視而笑,皆覺得有些解氣。
伏越這才問道:
“你家風婷莫不是看不起我,連與她一決勝負的本事都沒有麼?”
細作聽罷更急,磕了一個響頭求饒,這才答道:
“殿下呐,我家長娥豈敢小瞧於你。你這軍中早已無糧也不是難知之事,而殿下你卻能帥這一江寒士與我五萬雄兵連戰五日,間卻不顯頹色。小人敢問殿下,這前...可有古人?”
伏越聽罷且笑了,這馬屁拍的...不過要說實話嘛......
“亦無古人,可這又如何?”
細作故作肅穆道:
“是呐殿下。不要說前無古人,我敢定言亦後無來者。殿下你不妨想想,任誰見到這等雄才,也得勝之難舍。故長娥令我一言相贈予殿下。說:若殿下願假修降書一封,我長娥願贈三日軍糧。”
“什麼?降書!”
“什麼?軍糧!”
此言一前一後相問,前者自然是將軍,而後者,便是伏越了。
“拖下去!”將軍急令道。
近衛見伏越不言,便隻好得令而去。
“殿下,如今兩軍沙場點兵,時時有男兒喪命,即使降書亦是假戲假唱罷了。還萬望早做決斷,早.做..決...斷....呐.....”
細作直言越聽越遠,將軍卻越走越近。
“殿下,萬萬不可!你這降書一出,你我這二朝之間,明日便會手足相殘。那我這三萬神農健兒舍身的緣由,豈不是白白葬送了。”
伏越聽罷若憂道:
“可我等若有這三日軍糧,便可待妖軍......”
不待說完,將軍便打斷了伏越的話。
“殿下!您能高德於世,老臣佩服。然這三萬將士得活,那我朝呢?焉存呼?”
“...這...”
“殿下呐!我等生死皆由命,我等不悔。
然妻兒們呐?殿下,她等弱年之生死,皆由國!”
......
伏越朦朧間回到大帳。
這大半日間匆匆過去,他卸了一身擔子,孤身落在這殘陽之軍中,倒顯得清閑。
不過腦子裏總是揮之不去那八個大字......
生死由命;
妻兒由國。
“嗬!看來這雄兵,也非無性。而是大性情之輩呢。”
“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呢?”
這一聲附言,自然是出自女娃兒之口。
伏越向她看去,見女娃兒起色已是有些好轉,卻仍存蕭瑟。想想也是,這三萬人馬若將陣勢擺開了,無邊無際。那得多少口鍋才能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