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揚眉還未表態,丞相宋遠欽又跪地道:“臣自然知道玄殷是狼虎之心,不可求世世安定,隻求這兩年災年安穩,今日聯姻已成,兩國表麵親和交好,玄殷不會貿然違背道義起兵來犯。況且玄殷之鄰不僅有蒲離還有磬朝、蜀穆,背信棄義自會引火燒身。而我們一味窮國庫養兵會動搖國家根基,重中之重當是賑災濟民,充盈國庫,兼以練兵。望國主明鑒。”他的丞相之位也不是拍馬屁拍出來的,能在朝堂上如魚得水自然有兩把刷子,如今在朝上被公然指責為庸臣,這次,不在沉默中爆發,就要在沉默中滅亡了。
看著球已經被踢給了國主,雖然是自己的請奏倍受爭議,王翊辰也是一言不發安之若素地站在一旁觀之。因為,無論說什麼,最後做決定的都不是自己。
“好了,你們也別爭了。現在正是緊要關頭,一個丞相一個吏部尚書皆是人上之人,都是輔佐孤進行‘安國鋤亂’的左膀右臂,更應該同舟共濟才是。”元祁扶額,揉了揉太陽穴,“康卿目光長遠,宋相顧慮周到。孤聽取二位大臣的意見,如今救災確實是迫在眉睫,但是救災物資可不從西陲軍資中挪用。西陲軍資發放一如尋常,待災年結束,收成大好,適時擴充軍資,以壯大我蒲離的軍力,確保萬世之太平。”
“謝陛下。”王翊辰行大禮道,“隻要中土災荒可以早日結束,難民終得歸屬。家父也是無憾,日後也無後患。陛下真乃愛民如子,英武睿智。”
元祁一笑,歎氣道:“有勞王老將軍雖然身在西陲,還如此為孤分憂,為孤著想了,實在讓孤很欣慰。若孤身邊臣子也可像亭何這般,就算蒲離之鄰有一百個玄殷這樣的國家,孤亦無憂啊。”臣子之間的勾心鬥角,他在上麵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也是時候借機會,暗暗警告敲打一下了。
聞言,宋遠欽和康颺皆是一震,幾欲跪下。
王翊辰又請奏道:“家父已過知天命之年,近日舊傷複發,微臣想速速趕去西陲為父分憂,望陛下批準。”
“父子同軍,可是一段佳話,怎可不準?”元祁拊掌大笑,“傳孤旨意,軍帥戎將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也。即日起封王翊辰為四品雲麾將軍,從此捍我西陲,安定邊疆。”
走出九淵殿,陽光暖暖。宋遠欽和康颺卻仍是一身冷汗,心頭仍是揮之不去的寒意,他二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實乃是因為幫助元祁發動“安國鋤亂”君臨天下,用計謀除掉了剛剛宣布登基的佞帝元赫還有效忠於佞帝的一杆臣子。他們幫助元祁誅殺元赫一眾,並下詔言明元赫登位乃是擅改先帝遺詔,故以“佞帝”稱之。而此前深受先帝恩寵的熙濂長公主元清漪雖然幸免一死,也被免皇姓“元”為“佞”以示懲戒,改本名“清漪”為“清漪”,並撤銷公主的封號,原本他們提議讓清漪以罪女之身終身軟禁於黎安寺,後被王翊辰以聯姻為名請奏嫁往玄殷。
康颺走到宋遠欽的身側淡淡地說:“宋丞相可知我最羨慕你什麼?”
“我與你之間有何相互羨慕之處?一起共事久矣,一起從吏部小吏到如今的權臣,互為知己。”宋遠欽就像是全然忘了剛剛在在朝堂上針鋒相對,言笑道。
康颺深深歎息了一聲:“我羨慕遠欽兄你可以盡享天倫之樂,兒孫多。”
宋遠欽聞言不禁起了微微憐憫之意,為“安國鋤亂”出奇謀力大功的當屬康颺之獨子康廉,隻可惜天妒英才,體質虛弱多病的康廉在一個月前“安國鋤亂”之末時病逝了。念及此人,宋遠欽難免悲傷也安慰康颺道:“康廉是個好孩子,我的兒孫再多也教不出一個有康廉一半奇才的後人,想必是颺弟教子有方。他為‘安國鋤亂’殫精竭慮鞠躬盡瘁,陛下不會忘記他的功勞。”
康颺卻冷冷一笑:“我也常常想,如果廉兒還在,絕對是輔佐陛下的一等賢臣,縱行於朝野之內,誰敢與其爭鋒?”
宋遠欽的臉色霎間陰沉了下來,冷冷地拋下八個字便拂袖而去:“人已去矣,節哀順變。”
是呀,如果康廉尚在的話,丞相之位未必是我的,但是,它現在已經是我的了。已經到手了的權利豈能容忍他人的覬覦?康颺,事事與我針鋒相對,可要想好後事啊。
看著兩位重臣分道揚鑣的背影,王翊辰輕輕拈住一朵從樹上落下的桃花,露珠在鮮豔嬌嫩的花瓣上流動著,在陽光的照射下,整朵花都折射出了晶瑩剔透的光。記得曾經自己小時候送給清漪一枝最普通不過的桃花骨朵兒,清漪就一直簪在了發邊。那朵桃花在她的耳邊綻放,蔫了,謝了,最後隻剩下了一個光杆兒,她還簪在發邊,最後她娘親太嫌棄女兒頭上戴根杆兒給私自扔了,清漪還哭鬧了半天把先帝都驚動了。她是先帝的心頭肉被寵的不行,先帝私下裏給自己一個霞彩鎏金桃花簪命令再給清漪小郡主送去,這事才得以了結。
往事如風,記憶中的一切都像是沙畫,一吹就模糊了,也吹醒了王翊辰,他將桃花放入了隨身戴的香囊之中,對身邊的侍衛低聲說道:“這幾****快馬加鞭的回西陲。和我父親說一切順利,雖然他之前效忠於佞帝,但國主現在對他會很放心,不會和其他的佞帝麾下一樣被奪權被裁軍,以後能拿到的軍餉和軍需也絕對是有增無減。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在西陲做自己的事情了。我過幾天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