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
小說坊
作者:徐東
他想有更多的體驗,
想變心,
沒有什麼理由。
一切都太平常了,
需要一點新鮮和刺激。
李明亮想到這一點時有一絲難過。
後來他問小青,
你說一輩子隻愛一個,
這是不是很單調啊?
一
李明亮與小青同居了兩年,他想去體驗一下新生活。
小青衛校畢業後在美容院幹過幾個月,後來李明亮出現了。她工資低,又要在晚上加班,征得李明亮的同意後就辭去了工作,每天在家裏伺候李明亮上下班。以前兩個人濃情蜜意時小青還天真地說,明亮啊,如果你也不上班,我們就可以時時刻刻在一起了。這當然是說著玩的,李明亮卻顯出很生氣的樣子說,你天天呆在家裏沒有事情做不覺得悶嗎?你光靠我一個人掙錢咱們什麼時間才有錢買房子結婚?小青在心裏支持這種說法,但她卻說,我們兩個人掙錢就能買房嗎?別看你掙那點臭錢,我還看不上呢,如果你要嫌我吃你的花你的,趕明兒我找個有錢的當二奶去!李明亮生氣的時候就抽煙,不大的屋子被弄得像是起了火。小青大聲說,你想嗆死我啊!李明亮不理她,她就搶煙,也要抽。
小青在李明亮真生氣的時候總是軟下來,用點小溫柔,讓李明亮的氣消掉。如果遇到她心情不是太好,服了軟李明亮還在拿架子,她就不認了,就要作勢來點真的了。她從李明亮的煙盒子裏抽出一支煙放在嘴唇上,用明亮的眼睛看著他,比他抽得還凶。這個時候李明亮就更生氣了,他說,你給誰看啊?你又不會抽!這個時候小青嗆不嗆都會咳幾聲。李明亮就心疼地搶她的煙,說,不要抽了,我不抽了行不行?於是兩個人就都不抽了。李明亮說,咱們老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是這樣過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呢?小青抬起頭說,有什麼意思?是啊,沒什麼意思!你要是在外麵有了相好的就把我拋棄吧!李明亮說,這怎麼可能?我們在一起都兩年了,怎麼能說分就分呢?
李明亮有時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舍棄了雜七雜八模糊不清的感受,他仔細分析過自己的想法。他對小青的愛不再強烈了,想與小青分開,再找個能帶給他激情的女孩。她有自己的工作,不會天天纏著他,最好也能支持他的事業,但是他的事業是什麼呢?似乎也不是很明確。他覺得不該在一個女人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消耗太多的精力,這樣他就做不成什麼事業。仔細一想,這不過是一個逃避的借口——當初追求小青的時候,他每天晚上去接小青下班,每天想著她,為她寫情詩怎麼不覺得浪費時間呢?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恨不得天天陪她逛公園和商場怎麼不怕浪費時間呢?最初在一起時,自己不想去上班怎麼不在乎浪費時間呢?他想有更多的體驗,想變心,沒有什麼理由。一切都太平常了,需要一點新鮮和刺激。李明亮想到這一點時有一絲難過。後來他問小青,你說一輩子隻愛一個,這是不是很單調啊?你想過愛上別人嗎?小青用清亮的眼睛看著他說,你是不是煩我了?你肯定有想法了,你有想法我能感覺得到。李明亮說,你知道外麵的誘惑很多,如果你遇到你更心儀的呢?小青果斷地說,不可能,我認為真愛隻有一次。
李明亮想到了去另一個城市。他覺著距離可以阻斷一切,於是留意了一些招聘信息,然後把簡曆給用人單位寄過去。同時他也在做小青的思想工作,他對小青說,小青啊,我覺得我是愛你的,這種愛是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忘記的,真的,但是我覺得我更需要事業,沒有事業我們就沒有將來。你該找一份工作做了,做什麼都行,錢多少都無所謂,有了工作你就不莫名其妙地煩惱了。過些時間我會去外地工作,西安這地方都呆這麼久了,我感覺沒有什麼發展,我想出去闖一闖,我知道你會支持我的,是不是?小青“哼”了一聲,冷笑著說,我來翻譯一下你這些屁話吧,小青,我不僅是愛你的,外麵的漂亮女人很多,有很多誘惑,而我又禁不起這些誘惑,真的,真的,我覺得我更需要事業,沒有事業我就沒有花心的資本!我想你該自立了,做雞也可以,這樣就不用花我的錢了!我覺得我不喜歡你了,在西安我們是分不開的,雖然我想分開,但是不好意思分,我們在一起我就不方便去另尋新歡,我有點忍不住了,也感覺著沒意思,我想出去花一花,我知道你會支持我的,是不是?李明亮感到好笑,他覺得小青有點兒言過其實,後來他又覺著自己太過善於偽裝,自己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
北京讓李明亮去上班的消息來了。小青說,沒商量,如果你要走,咱們就分手!李明亮還是要走的,他認為分手是可以不說的,如果真能分得開的話,他在北京生活一段時間大約就各有各的出路了。如果分不開的話,兩個人還會走到一起來。李明亮拎著包走的時候,小青沒有去火車站送他,火車開動的那一會兒,李明亮有一種永不會再見到她的感觸,眼淚幾乎流了下來。
二
李明亮去新單位報了到,下午就要去單位附近找房子。編輯部裏的一位老編輯說,你還是在招待所裏先住下來吧。北京多大啊,那麼多人都需要租房子住,房子不是一天兩天能找到的。你也不要在單位附近找,住不起,在三環以內,一室一廳的差不多得2000塊!除非住地下室,但是地下室什麼人都有,你休息不好,也不安全,你不會去住地下室吧?李明亮心裏想,地下室也沒有這麼可怕吧!
李明亮穿過一條又一條街,最後在離單位不到一公裏的一個幹休所的地下室找到了一間不到十平方米的房子。房管是個三十七八歲的婦女,肥胖,銀盆大臉,說話聲音洪亮。姓任,房客都叫她任大姐。任大姐對人很熱情,但是要起價來卻一點也不含糊。李明亮在任大姐拉亮燈後仔細看了看房子。房子裏是空的,關上燈,大白天也見不著一點光亮。房價800塊錢,沒有床。任大姐見李明亮有些猶豫,就說,可以給你找一張床!李明亮抽動著鼻子說,少一點兒吧,哪裏值呢?你看這麼小的房子,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空氣都是死的,有一種發黴的味兒。任大姐說,這是最後一間了,少不了,你要是不住還有別人住呢。你是從外地來的,我告訴你,在北京不比別處,這就夠便宜的了,這兒的地理位置多好啊!李明亮想了想說,700塊吧,700塊我就住!任大姐笑著說,那你就住不成嘍,這房子本來有人看好了,你不住過兩天就會有人搬進來。李明亮走出房子去對任大姐說,750塊吧,行我就住了,你看我也是才來北京,還沒領工資呢,就得先給你交!任大姐說,你一個人住?李明亮說,就我一個人。任大姐想了想說,你一個人住就再交20塊的衛生費水費吧,770塊,我看你是個幹正經事兒的人,不然我就不租給你了。
房子租下了,還缺少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李明亮到市場上買了回來,整理好房間已經是晚上了。累,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裏突然空虛得難過。新生活開始了,為什麼會覺著空虛呢?他不知道。他想到小青,覺得自己挺不像話,挺對不起她。他想給小青打電話報一下平安,又覺著還是不打為好。剛決定不打,心裏又想著還是打一個。
李明亮說,喂,小青,是我。小青說,你給我打電話幹嗎?你以後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咱們以後就當不認識,你要再打我就換號!李明亮知道她心裏有氣,但他想,不聯係就不聯係,有什麼大不了的!剛沉默了一會兒,小青就掛了電話。李明亮想了想,忍不住又打過去。小青不接,後來接了,兩個人說著又哭起來。最後李明亮對小青說,過段時間你也來北京吧,我們兩個一起在北京奮鬥。小青帶著哭腔同意了,李明亮又後悔。他還沒有嚐試新生活,新鮮的感情呢,小青來北京以後不是又沒有機會,不是又像以前那樣過下去了嗎?
賤!李明亮輕輕在自己的臉上一下。
李明亮怕小青真來北京,第二天又給她打了電話。他說自己剛到北京,還不安穩,希望她遲一點過來。小青問是不是後悔讓她去北京了,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李明亮說,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你的笑臉,你的一舉一動,像電影畫麵似的。你要是想來,明天就來吧……不過我說真的,我希望你能過一段時間,等我們都平靜一下再決定。小青說,平靜?我現在就很平靜,你要的平靜是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清楚了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李明亮覺得小青很了解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蠻真誠的。他想跟著感覺走,而不是活在對小青的責任和自己可笑的道德感中。
李明亮進了聊天室。他需要與網上的陌生人交流一下想法,心裏也渴望陌生的女人,希望通過陌生女人使自己發生一些改變。他想知道別的男人是怎麼想的,於是變成一個女人的頭像,起了個“北京美女”的網名,一時有許多男人給他打招呼。有一個“開車找情人”對李明亮說,你在哪裏,我去接你!李明亮說,你有老婆嗎?對方說,有啊!李明亮說,你不愛她嗎?對方說,愛,但隻愛老婆是不夠的!李明亮說,如果你的老婆也找情人呢?對方說,那是她的自由。李明亮說,哦,很抱歉,我是個“同誌”。對方沒有消息了。李明亮退出聊天室又換了一個男人的頭像,起名“隻愛陌生人”,然後在許多女人頭像中選了幾個,發出信息,後來鎖定一個叫“BJ女25”的聊。
李明亮說,我很失意,因為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對方說,為什麼要分開呢?李明亮說,分開的理由太多,其中有一條是因為太愛了,也可以說沒有什麼理由。對方說,哦,我懂得這種感情,我也有過一個男朋友,也是因為太相愛了吧,後來就分手了。李明亮說,是不是人們的感情需要淺一點、短一點呢?對方說,也許吧!李明亮說,你會考慮一夜情嗎?對方說,會,也許會!李明亮說,你相信愛情嗎?對方說,相信!李明亮說,怎麼看一夜情和愛情的關係?對方說,自由的人不需要考慮那麼多關係。李明亮說,如果你很愛一個男人,但你有機會和你喜歡的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情,你所愛的男人不會知道,你會嗎?對方說,也許吧!李明亮說,如果有機會,我們見個麵好嗎?對方說,如果我過去你請我吃飯,如果你來我請你!如果我們彼此沒有感覺不能勉強!李明亮說,好,我對北京還不是太熟,請你過來吧!
三
李明亮提出與對方見麵時並沒有考慮對方的身高與長相,他隻是覺著對方有點兒特別,可以見。那是李明亮見的第一個網友。對方從網上來到他麵前時,他覺著她太矮、太一般了,甚至有點兒醜,從相貌上根本沒辦法和清秀可人的小青比。李明亮有些失望。網友叫順子,是做銷售的。有點兒黑,有點兒胖,看上去不像二十五歲,倒像三十五六的樣子,牙齒也不整齊,嘴唇塗得鮮紅,讓李明亮沒有一點兒欲望。
李明亮請順子在一家小飯館吃過飯,兩個人一起在街上走。順子試探說,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啊?李明亮笑著說,哪裏啊,你長得還可以啦,很有味道。順子說,你能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李明亮不太想帶她到自己住處,於是說,我住在地下室,很亂的,不好意思讓你去。順子說,沒事啊,我很想去看看,行嗎?李明亮不太好再拒絕,他知道他們晚上也許要發生點兒事,但是他想,如果她不主動,他是不會主動的。事實上還是李明亮主動了。
李明亮和順子來到地下室,進了房子,他立馬覺得有個女人願意走進那樣的地方也算是給足了他麵子了。李明亮笑著對順子說,你看,這就是我住的地方,髒、亂、差!順子好像並不介意,她說,挺好的呀,我可以坐嗎?李明亮說,你別客氣,你看,我這兒連把椅子也沒有!順子坐下來,李明亮站了一會,也坐在了床上。他平時總是躺在床上的,兩個人並坐著,他覺著說話不方便,於是站起來說,我給你倒點水吧!順子說,不用了,謝謝你!李明亮還是倒了水給順子,一時找不到話說,就那樣坐著。
後來李明亮說,我躺著你不介意吧。順子突然就笑了,說,可以啊,我也想躺著,躺著舒服。李明亮躺在床上,順子也躺在床上。李明亮覺得自己如果不把她抱著似乎就有點兒做作了,但是他還是忍著。順子說,你怎麼那麼老實啊!李明亮笑了,反問,我老實嗎?順子點點頭說,是啊,我會看手相呢,我給你看看手相吧!李明亮把手伸過去,順子托著他的手看。李明亮感覺到順子的手與小青的手一樣軟,一樣有溫度。順子低頭看他的手時,李明亮望著她的頭發,聞到一股清爽的洗發水味兒,心裏產生了一種想親近的念頭。順子說,看你的愛情線,說明你是個花心的男人!李明亮笑著說,剛才你還說我老實!順子說,老實人也花心啊,花心不是錯。李明亮受到了鼓勵,他說,你說我該怎麼花呢?順子也笑著輕聲輕語地說,這就看你了!李明亮感到自己在掙紮了,他無法控製自己,卻又不願意自己主動,他說,你覺著你自己花嗎?順子又把機會留給李明亮,她說,你看呢?李明亮忍不住伸手把順子摟在懷裏。李明亮吻了吻順子的額頭,然後把嘴唇壓在了她有溫度的紅唇上。
李明亮走出去買避孕套的時候,手機響了。小青打來的,接通電話的時候她不說話,好像在聽李明亮那裏的動靜。李明亮有些緊張,他說,你在哪裏?小青說,你該不是和別人在一起吧?李明亮說,怎麼可能啊,我才來北京幾天?小青說,我打你的手機老是打不通,我都撥了一百次了,我覺得有問題,因為我的心裏有感覺,你老實說我是不會生氣的,你說你是不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李明亮說,我在地下室手機信號不好,有時候在門口才能接得通。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我是愛你的,真的,除了你我誰都不愛。小青說,有一份工作讓我做了,你說我是在西安工作還是去北京找你?李明亮想了想說,你看著辦,怎麼都行!小青說,我讓你說!李明亮違心地說,那你來北京吧!小青說,聽你的口氣不太樂意,那好,我不去了!李明亮說,你來吧,我很想你,真的!小青又哭了,她哭著說,我也很想你,你老是惹我哭,我的眼睛都快成金魚眼了。我愛你,我不許你找別的女人,我要你隻愛我,你要給我保證,你要說你隻愛我!李明亮手裏拿著避孕套站在地下室門口說,我保證,我隻愛你一個!
回到地下室的時候,李明亮看著順子,覺得自己像是在夢中。他坐在床沿上抽煙。順子問,怎麼了?李明亮遞給順子一根說,陪我抽煙吧!順子接過煙抽著。地下室不通風,順子咳個不停。李明亮突然說,我們一定要做嗎?如果可以不做的話,我覺得也許會更好。順子笑了,說,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我也有我愛的人。李明亮說,剛才我女朋友打電話了。順子說,如果你不想那就算了!李明亮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應該讓別人掃興,便開始脫衣服……
第二天,順子要走的時候李明亮說,其實,我們都是需要感情的人。順子說,你還會給我打電話嗎?李明亮想了想說,不知道!
四
李明亮上班時仍然去聊天室,雖然順子並不是他喜歡的女人,但畢竟給了他經曆。李明亮覺得自己需要經曆,順子的出現讓他清楚,漂亮的女人一般不會與網友見麵,因為漂亮是資本,有資本的女人身邊不缺少追求者,她們多少會有點架子。但那些女人也會有寂寞空虛的時候,也會有隱蔽的心思。當李明亮和一位叫安佳的網友聊得深入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在網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他不熟悉的自己。
從聊天的感覺中,李明亮感覺到安佳是漂亮的,特別的,於是他軟磨硬泡,又不顯得太冒昧地要求見麵。要見麵的想法有心存不甘的意思,因為順子的出現破壞了他對陌生女人的渴望,讓他多少有一點兒失望,他想找回對陌生女人的想象與感覺!
李明亮和安佳見麵時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他是在一輛乳白色的奔馳上看到安佳的。他和安佳聯係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安佳是在車裏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在車內望著他,直到他走近了才落下車窗讓他上車。李明亮坐在車上,自尊心有點兒受傷,他沒有想到安佳那麼好看,而且還開著名車。最初李明亮不知說什麼才好,而安佳也在試探他,故意不說話。似乎沉默是一種力量,誰先說誰就敗下陣來。最終還是李明亮說話了,他說,真沒想到,你這麼漂亮,不,漂亮都不能用在你身上,你應該是美,美人!安佳不露聲色地說,是嗎!李明亮點著頭說,是的,你很美,我怎麼感覺你像個演員?安佳的語氣一沉說,我對你說過了,我是做進出口貿易的!
李明亮第一次覺得一個美且有錢的女人對於他來說是有殺傷力的。後來安佳播放音樂,兩個人都有了不說話的理由。又過了一會兒,安佳把車開出了停車場。李明亮沒有問她去哪裏,她也沒有說。後來車在一個賓館的地下車庫停下來,然後兩個人乘電梯上樓。在電梯裏的時候,安佳對李明亮笑笑,笑得李明亮心裏一顫。
安佳開好了房,李明亮跟著她走進房間時心裏一陣竊喜。他想,安佳是一個寂寞的美人,她需要男人,需要他。李明亮設想自己也是個有錢人,有車,穿著體麵的衣服,那樣他也許可以追求她,或者追像她一樣優雅脫俗,有氣質有品位的美女。但他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也不敢。也許是那樣的想法讓他多少有了些不安。安佳一指沙發說,坐吧!李明亮坐了下來,裝作不卑不亢的樣子,看著安佳。安佳在李明亮的對麵坐下來,仍然是不想說話的樣子。有一段時間,他們好像是約好了要較量一下彼此的心力似的。安佳望著李明亮,李明亮也鼓起勇氣看她,但是不到兩秒鍾他就把頭低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在安佳麵前,就是個上不了台麵的窮小子。
安佳笑了,她蹺著二郎腿,從小包裏拿出一支煙來夾在手中,側對著李明亮,用一隻眼在看他,姿勢優雅。李明亮也想抽煙,他摸了摸自己口袋裏四塊錢一包的煙,沒好意思掏出來。他想著要不要給安佳去點個火,因為安佳一直夾著煙,似乎在等著他來點。李明亮最終沒有走過去,安佳好像有一點不滿意,卻包容地笑了一下,最終自己點了煙。想到李明亮或許也抽煙,又問,你也來一支?李明亮點點頭,安佳丟給他一支,問,你是個搞文化的人?李明亮點燃煙,抽了一口說,是啊!安佳開玩笑地說,說說看,你們是怎麼搞法?李明亮有點尷尬地笑了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安佳吐了個煙圈,對李明亮說,你和網上的你一點都不像!李明亮問,怎麼不一樣了?安佳說,在網上你幽默風趣像個花花公子,現在你沉默寡言像個正人君子。不過,你長相還算可以!李明亮笑了笑,說,謝謝,我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安佳說,不妨直接點兒,我們隻需要對方的身體,過後誰也不認識誰,你沒意見吧?李明亮有些不滿意自己處在被動的位置,看著她想說點什麼,最終卻點了點頭。安佳笑笑,說,你去衝個澡吧!她說得很明顯了,但李明亮卻坐著沒有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動。李明亮又摸出自己的煙,也不擔心煙差暴露自己的品位了,點燃了煙,默默地抽著,似乎覺得直接上床不太應該,想要與她多些交流。安佳說,去啊!李明亮覺得自己像是被推到戰場上,不前進就會被槍斃,隻好站起身去洗手間。
李明亮裹著浴巾走出來,安佳看了他一眼,扭著曲線玲瓏的身子從他麵前閃過。李明亮聽著嘩嘩的水聲,那水聲在他的心裏變成了一種爭吵。他想到小青,竟然有點想要溜走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剛產生就被否定了。不能走,那樣顯得太沒風度了。李明亮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溜達。安佳裹著浴巾走出來時,李明亮看了她一眼。安佳的身子很白,很光滑,白淨光滑得讓他想到愛情,使他產生一種想抱她的渴望。李明亮有點兒反對將要發生的事,卻又無法自控。與其說是反對,不如說渴望。安佳上床後李明亮沒有主動發起進攻,他想把機會留給對方——既然開賓館的錢是她出的,既然她讓自己產生了對愛情或者對美的欲望。安佳望著李明亮,帶著一種捕獲獵物的笑意。李明亮有點害羞,像個小姑娘似的不敢看她。李明亮覺得自己沒有準備好與她在一起,他覺得她應該是一個好女人,她的欲望敞開,讓她像花兒一樣含苞待放,他喜歡她,甚至愛她,但他們的關係卻超越了愛,使他們在彼此消耗過後重新變成陌生人,這有點兒讓他無法接受。後來安佳用手握住了李明亮的手,又把手移到他的身體上。她的指甲很長,她用手心和手指在李明亮的身上滑動著,希望能夠喚起他動物一樣的欲望,撕她,咬她!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已經燃燒起來了,需要燒得更旺,更猛,然後熄滅,平靜下來,再次投入到物欲橫流的都市生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