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內部也是很開放的,我們的網上也有很多批判性的文章。最近人力資源部做了個決定,大概有70萬次點擊批評。就給去年評A的員工多發點獎金,結果網絡一片批評,說你們這個決定是有沒有規律,做決定不能這麼隨心所欲……你們以後還會不會這樣,沒有規律員工就不知如何遵從。
我們不怕批判,不怕反對,但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萬一改錯了,責任是你的還是我的?你又不承擔管理責任,怎麼能改我的文章呢。所以媒體可以批判、評價,我們都可以接受。
記者:今天您70歲,雖然還不老,但世界很多比您年輕的企業家,已經在未來接班人上布局。我們關心的不是未來誰坐您的CEO位置,您在外界看來是商業思想家,用思想管理公司,未來誰能接過來您精神領袖的接力棒。
任正非:先講我兩個朋友的故事。
一個朋友是AIG創始人柏林伯格,88歲,每天早上做50個俯臥撐,晚上做50個俯臥撐。他88歲到深圳來,跟我談到三年以後他就退休了,他把公司交給誰。其實錢伯斯找接班人的時候,他本人也征求過我的意見,雖然我們是競爭對手,還是有有益的交流的,當然,我不知道他們誰接班更好。
另一個朋友是馬世民,現在應該是78歲了。大前年9月7日,在他倫敦辦公室請我吃飯,讓我伸頭出去看碎片大廈。那個碎片大廈有1680英尺,老頭子三天前沿著繩子,從上麵頂上溜下來。我們出國,經常遇到七八十歲的老頭親自開飛機來接我們,也許是為了證明他們不老。在國外來,很多人是生命不息、奮鬥不息。我是中國人,不會像他們一樣,是會老的。
華為公司接班機製已經在網上講很多了,徐直軍已在媒體上說過了,華為接班人是太多了,不是太少了。但有一點明確,我的所有家人永遠不會接這個班,為避免外界的猜測、輿論的猜測、內部的猜測,搞亂了公司,我已經發文說明過了。
記者:您有信仰嗎?
任正非:我有信仰,就是信仰現在我們的國家。我們曾經認為資本主義社會是可以極大地解放生產力,但是我們發現,社會差距擴大以後,出現的問題,也使發展停滯。中國三中全會正在走一條正確的路。美國、歐洲、中國三大板塊誰先崛起,以前我們也想不清楚。現在想清楚了,中國一定會先崛起。中國最近遇到的是中短期轉型困難,長時間一定會解決的,後麵會越來越發展強勁。
社會一定要發展,發展需要差距,火車頭需要動力。但發展的目的是社會共同進步。
記者:華為在收入規模上是最大的設備商,企業管理和文化管理與騰訊都有相同點,都會以客戶的實際需求為導向,您提到互聯網思維,當下很多行業都在引入互聯網思維,您如何看待這種浮躁的現象?
任正非:互聯網思維也不是浮躁。對我們公司而言,要通過互聯網思維,使自己內部的電子平台結構調整好。與愛立信對比,愛立信管理一萬人,而我們是三萬人,多出兩萬人,就多了三十億美金的消耗。如果我們通過管理改進,這兩年就可以節約出兩萬人去上戰場改善為客戶的服務。我們改革就是堅持端到端。互聯網時代被認為是網絡公司,有可能是一種誤解,因為真正的互聯網時代是網絡支持和工具改變了實業。
我們也並沒有批判社會上的互聯網,是應對我們內部的浮躁情緒,僅此而已。
記者:關於顛覆的問題,知道您對這個問題的基本觀點,但有些地方不是太明白,現在比較流行說新技術或商業模式出來之後,會對傳統的一些生產方式產生顛覆式的效果,最明顯被大家舉例最多的就是蘋果對諾基亞的顛覆,包括新的數碼技術對柯達數碼的顛覆。您的觀點是說沒有改變社會本質,您如何理解這些公司這麼快的速度死亡,看起來是毫無征兆的死亡,如果您不認為這是顛覆的話,那是什麼?
任正非:首先我認為這個時代將來最大的顛覆,是石墨烯時代顛覆矽時代,但是顛覆需要有繼承性發展,在矽時代的成功佼佼者最有希望成為石墨烯時代中的佼佼者。因為現在芯片有極限寬度,矽的極限是七納米,已經臨近邊界了,石墨已經是技術革命前沿了。但邊沿機會還是矽時代的領先公司。不可能完全憑空出來一個小公司,然後就領導了時代脈搏,而且石墨烯這個新技術在世界上的發展也不是小公司能做到的。
諾基亞所犯的錯誤是還停留在工業時代,工業時代講究的是成本和質量,世界上能唯一還用二十年的手機就是諾基亞的手機。因為它忘卻了,這個時代蘋果所推動的移動互聯網時代的進步,這點不等於別人顛覆了它,而是它自己顛覆了自己。還有關於數碼相機的顛覆,數碼相機就是柯達發明的,但它在機會上重視不夠,也不是別人顛覆了它,還是它自己的。
記者:您僅僅持有1.4%的股份,您是如何控製這個公司的?
任正非:我不可能按法律形式來控製公司,不是靠股權來控製公司。我就是講話,你認為講得對,你就聽,認為不對,你就提出反對意見。我常常也被我們內部反對。我也不堅持必須按我的辦,協商著,而不是靠表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