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念舊【四】(1 / 1)

唐棠從小和爺爺奶奶居住在城市,新華小區獨橋洞。唐棠最喜歡爺爺,她小時候經常窩在爺爺懷裏背誦唐詩宋詞。爺爺經常給她講故事,唐棠喜歡聽爺爺講他小時候的故事。唐棠的爺爺當過兵,年輕的時候在部隊裏做修理飛機的工作,後來在一家工廠做一名會計師。他對待事情一絲不苟,十分認真,部隊裏的飛機從來沒出現過問題,工廠裏工人們的工資也從來沒被算錯過。他在街坊鄰居裏的口碑十分好,沒有一句壞話。唐棠的爺爺會做飯,唐棠喜歡他爺爺做的糖醋排骨,他做的排骨從來沒有一塊會燒焦,味道都是剛剛好,也從來沒出錯過。她爺爺潔癖也十分嚴重,翻翻他的衣櫃,清一色的白襯衫,衣櫃裏還放著香囊。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但是,唐棠的爺爺唯一的缺點就是愛抽煙,經常咳嗽。唐棠因此總是把爺爺的煙藏起來,爺爺找不到了,就會找唐棠要,唐棠不給,爺爺就撒嬌,保證下次不抽煙,可是每次依然如舊,奶奶拿他沒辦法,唐棠也沒辦法,就打電話給在廣州的老姑,爺爺的姐姐,每次打電話,都會打小報告,說爺爺又吸煙,爺爺他也就每次都會挨批。所以,唐棠的爺爺之後都不肯讓唐棠打電話了。

唐棠的奶奶平易近人,每天除了下雨天都回去晨練,她穿著花裙子,蹦噠蹦噠就出門了。她奶奶這些家務活都不用做,做飯的話,唐棠爺爺嫌棄,洗衣服的話,唐棠爺爺不滿意,所以她奶奶平日裏十分清閑。

唐棠喜歡爺爺晚上帶她出去散步,夏天,爺爺會偷偷的買冰激淩給她吃,回家的時候爺孫倆對視一笑,奶奶就會十分默契的數落爺爺,說冰激淩對唐棠身體不好。

七歲年,唐棠感染上了水痘,加上發高燒,那天下個大雨,唐棠爺爺心急得連忙背著唐棠冒雨跑去醫院,他給唐棠穿了雨衣,自己淋了一身雨,也落下了病。從那時候起,唐棠爺爺總得每天吃藥,唐棠總會天真的數落他:你看你,叫你別老抽煙,你不聽。爺爺每次都是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

和爺爺之間美好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唐棠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那麼一天。

爺爺突然病倒了,他去了醫院,家裏人都瞞著唐棠,爺爺是去旅遊,知道有一天唐棠偷聽到奶奶和姑姑的對話,才知道爺爺生病了,而且很嚴重。家裏人才帶唐棠去了醫院。

唐棠至今都能回憶起當時見到爺爺的場景,他瘦了,皮包瘦骨,臉色不再是以前的紅潤,而是泛黃,頭發瞬間都白了,眼角的皺紋變多了,手背上的青筋顯而易見,十分突出;爺爺帶著氧氣罩,看見唐棠來了,十分激動。

唐棠上前去,坐在他旁邊,早已泣不成聲,她摸著爺爺的手背,摸著凸起的青筋,抽噎著:“怎麼變得這麼瘦?是不是沒吃好飯?”唐棠摸著爺爺的手臂,皮膚都是泛著黃,十分皺。

爺爺仍舊笑著說:“爺爺沒事,別擔心,你不是快考試了嗎?要努力,好好學習。”

病房裏都是哭聲,姑姑的哭聲,爸爸的哭聲,還有,唐棠的哭聲。

那是唐棠最後一次見爺爺。爺爺臨終前在鄉下,那天唐棠在去鄉下的路上,一路上堵車十分嚴重,從早上六點多出發,本來是半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到了八點多才到。剛到,唐棠爺爺自己走了。臨終前說的話:我恐怕是等不到糖糖了,你們記得告訴她,我的十分想她,我真的十分愛她,告訴她別生我的氣,要好好學習,我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唐棠後來才知道,爺爺快去世的前兩天,姑姑問她要不要去看望爺爺,唐棠想著那兩天考試,一定要考好,所以沒有提前去,她也猜不到,爺爺會那麼快離開她。一切,似乎都太快了。

唐棠嘴裏念叨著:那天是爺爺最後一次打我了,因為那天我不聽話。我再也吃不到他做的糖醋排骨了,他再也不會偷偷買冰激淩給我吃了……真的,一切都再也不會……

葬禮上,唐棠哭的泣不成聲,一直在哭,沒有聽過,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也不肯吃什麼東西。她總是覺得爺爺沒死,他還在,我要去找他。直到棺材送去了火化場,她整個人都像是無法呼吸,她追趕著那輛運著棺材的麵包車,一直追,摔在地上,手臂擦出了血,仍然一直追著。唐棠父親跑去抱著她往回走,哭聲: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

唐棠後來每天都會撥打著爺爺的電話,她自顧自地說著每天發生的事情,即使電話那邊說的是: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日記本上寫道:

2000年我十歲

我也會浮躁任性,

別人有的毛病我也有。

隻是,時間讓我學會了掩飾自己。

誰都想酣暢淋漓的活著,

可生活不允許我們那麼直白。

或許你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但成熟就是把我們變得越來越不動聲色。

不一樣的,

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