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說得口幹舌燥,喝了三杯茶,卻發現流素一點反應也沒有,隻維持原來姿態倚枕斜靠,神色漠然之極,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他不禁有些悻然,道:“敏妃娘娘想知道些什麼,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流素才抬起眼瞼,聲音雖低柔,語氣卻冷淡:“岑蘇海,你覺得宮中如今還有我想知道的事嗎?”
岑蘇海的臉色有些僵。
“你請回吧,若有人問起,隻說我一切安好。”
“娘娘難道真的什麼都不關心了?”岑蘇海盯著她,“娘娘可知道,前幾日臣來請脈後便被召進宮去,皇上問了些什麼話?”
“無非是我死沒死,你隻要答他還有一口氣便是。”流素倦怠地閉上眼。
岑蘇海緩緩道:“遠不是娘娘想的這句。”
當時岑蘇海在東暖閣見駕的時候,是有些吃驚的,玄燁臉頰潮紅,口唇幹燥,分明也是熱症的模樣,隻聽說他又染了風寒,沒想到居然發著高燒還召見他問話。
“敏妃怎麼樣?”
岑蘇海如實回答後,悄悄抬眼掃了一下,見玄燁臉色更差了,好半晌地道:“她竟然過得這樣淒慘,這幫混帳……咳咳……”他咳得有些劇烈,再也沒有問下去。
岑蘇海有些心驚,玄燁很少生病,縱偶有風寒也不過是三五日便好,從敏妃走後卻這樣大病了兩次,情緒還這樣惡劣,眼見魏珠不停幫玄燁拍背順氣,卻將他晾在一邊,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玄燁的專用禦醫是孫重,他就算有些什麼意見也插不上嘴。
“敏妃的身子……如今很差嗎?”好容易咳順了氣,才又問了句話。
“回皇上,是很差,她底子本就薄,平日在宮中養尊處優也就罷了,怎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會不會有危險?”玄燁的語氣中隱隱帶著焦慮不安和壓抑的怒意,聽得人不由心生寒意。
“臣當盡力而為。”
“什麼盡力,敏妃要是有不測,你也不用再回太醫院了,自我了斷了去!”玄燁凜然生寒的目光直射過來,看得岑蘇海遍體生寒。
“出去!”
流素聽完岑蘇海的敘述,目光微有所動,才淡淡問了句:“皇上也病了?”
“聽聞敏妃娘娘病況的第二天,皇上便病倒了,而且來勢洶洶,現在還未痊愈。”
流素閉上眼,感冒的病程正常也要一周,才三五日哪有這麼快便好的,何況中藥見效又不如抗生素快。反正他是皇帝,也不會有什麼大礙,重要的是曆史上他活到了六十九,現在還輪不著為他擔憂。
岑蘇海見她又恢複了漠然神情,不禁心中苦笑,看來這位敏妃娘娘真是心如止水了。
“臣告辭了。”
“冰鑒,送岑禦醫。”
岑蘇海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敏妃娘娘,納蘭侍衛讓臣問候你。”
“……”流素雖然沒有說話,長長的睫毛卻是一顫,臉上瞬間了無血色。
岑蘇海心裏發苦,低聲道:“臣明白娘娘為什麼不想回宮了。”
“出去。”她的聲音很低。
“其實娘娘不該這樣自囿,世上的路有千百條,娘娘偏挑了條死路,卻又是何苦?”
“出去。”
“他根本沒有托我問候你,他續弦的夫人千嬌百媚,比你年輕貌美,你這樣死心眼兒有用嗎?”岑蘇海的聲音微微顫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樣失言。
“滾……”
冰鑒忙上前去扶流素,卻已見她淚流滿麵。
岑蘇海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去把曹寅叫進來。”流素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適,扶著床沿道:“我要出去走走,幫我梳洗。”
“主子,您還吹不得風。”
“行了,你幫我披上鬥篷就好。”
外頭難得晴好,雖然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隻有薄薄一層暖意,卻終究令人心生舒暢,流素深呼吸了幾口氣,病了近一個月,總算能出來透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