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道:“當時情形有太皇太後與諸位姐姐在,臣妾並不方便與她相認,況且也不曾有人問過臣妾是否與謝繡娘相識。”
東妃見她答得鎮定從容,卻也無法駁倒,微笑一下:“倒也是,可逸常在你竟冒認他人手藝,委實有些……”
逸君驚恐抬頭,見諸嬪妃都冷眼旁觀,個個口角噙著冷笑,好些的便是不動聲色,並無幾個有憐憫之色。
僖貴人越眾而出:“皇上,逸君妹妹向來溫順仁厚,這回想是一時糊塗,請皇上不要責罰她。”
玄燁目光轉向流素:“小素兒,你早先知道逸君冒認的事麼?”
流素心中一凜,這時候說知道隻會跟著逸君一起被人落井下石,她隻能回:“臣妾不知,臣妾與逸君交好,那件衣衫是臣妾早先送給她的。”
玄燁嗯了一聲:“逸君,你可有解釋?”
“臣妾……請皇上降罪。”逸君臉色蒼白,再不為自己申辯。
玄燁不語,臉上看不出喜怒。
逸君隻覺得如跪針氈,背後無數汗水似小蟲蜿蜒而下,這種等候處置的心情無人可以理解,但她絕望地想:“這回……是永無翻身之日了。”又見除僖貴人外並沒有人替她求情,更是心冷。
流素也不說話,心知此時求情無異於為逸君招來更多敵對目光,再看東妃時,忽發現她正和李嬪相視而笑,心中忽然一凜,難道今日繡品一事並非巧合?思及李嬪精於刺繡,恐怕早就看出些端睨,隻是不說而已。
玄燁終於發話:“此事就此作罷,逸常在歸位罷。”語氣冷淡,雖然沒有絲毫責罰,但逸君此後命運可想而知。
逸君木然回座,一語不發。
東妃笑道:“皇上說作罷,那就作罷了吧。”語氣並無不滿,但卻似有餘韻。
李嬪道:“事情雖小,卻是欺君罔上,欺君之罪如此輕易揭過……逸君妹妹果然幸運。”
玄燁掃她一眼:“那依婧妍之見該如何?”
李嬪掩口輕笑一下:“臣妾不過隨口一言,皇上既有定奪,臣妾不便插話。”
玄燁又默了一下,冷冷道:“常在萬琉哈氏,禁足三月。”跟著入宴,不再說話。
逸君心頭冰冷。
流素心知逸君素日不算得寵,有今日之事,不過是替她承受了些許而已,東妃之流要做的,應當是步步向她進逼,接下去的舉動,恐怕就是向自己發難。
一場筵席看似歡歌笑語,但終於在潛默的不諧氣氛中落幕,宴後各自回宮,唯有逸君此後將要禁足,三月不麵聖,她本就不夠得寵的地位看來已是就此劃上句號。
行至鍾粹宮門口,李嬪與流素擦肩而過,忽回首嬌媚一笑:“其實那幅繡品真該賜了素貴人才是,素貴人不覺得其中女子與你太過想像了嗎?”
流素腦子裏轟然一聲,手足冰涼,終於明白問題的症結出在哪裏了。但她不是逸君,很快就回眸一笑,反詰道:“妹妹謝姐姐讚賞,妹妹哪及繡像之萬一,倒是覺得與姐姐的風姿更見相近,何況繡像明明是漢家女子,妹妹可是鑲黃旗人,姐姐才是漢軍旗的。”
漢軍旗其實就是漢人抬了旗籍,表麵上是叫滿人了,可骨子裏依然是漢人,是為下五旗,在宮中地位頗低,上三旗的人向來是瞧不起下五旗,否則以當初李嬪之寵,地位當更高些才是。說到底,漢軍旗不倫不類,近似於後代的“美籍華人”,除了他們自己,誰也沒把他們當成正經滿人。
李嬪果然變了顏色,輕哼一聲:“素妹妹好一張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