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首領太監秦百川令人將繡品掛在殿中後牆,眾嬪妃既羨且妒。論寵愛東妃尚不及四嬪,但因母家勢力和太皇太後偏愛,地位從來卓然眾人,看樣子這中宮之位總逃不出是她的了。在這宮中,倘或爭不到寵,爭個位份總也聊勝於無。
玄燁頭回見這繡品,男人對刺繡向來不如女人興趣大,但這三異繡奇絕,不禁也多瞧幾眼,越瞧越覺得隱隱有些什麼不對,便凝神細看。
諸妃見玄燁出神,也都順著目光看去,東妃笑道:“皇上也覺這三異繡精奇麼?”
“朕怎麼覺得眼熟?”
李嬪最精刺繡,看了半天忽道:“確實眼熟。”跟著目光轉向逸君。
逸君今天穿著那件血牙紅衫子,托流素的福,她被人注視的目光也比從前多了些,李嬪對她本從不上眼,今日因她坐流素身側便曾多看兩眼,這回想起來,三異繡上那女子衣衫式樣甚至襟繡花紋都與逸君身上的針腳功夫相似。
玄燁與眾妃嬪也看過去,道:“果然相似。”
玄燁笑道:“這雙麵繡品是出自誰手?”
流素心知不妙,卻不敢出聲,東妃答:“是宮中內務府繡作匠人謝流波的手藝,她從前是浣菱繡莊的繡娘。”
流素隻覺得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謝流波竟入了宮,這是她始料所未及,但也隱隱覺得有暗湧波動,對她極為不利。
“宮中竟有這樣巧手麼?從前不曾聽說有這個人物,手藝精湛的針線上人朕也知道幾個,何時有個謝流波?”
“皇上可要宣她一見?她不止手藝精絕,還是個頂尖兒的美人,真是我見猶憐。”
玄燁聽東妃調侃,笑道:“東珠也學會調侃朕了,朕並無他意,隻是覺得這個繡娘的女紅手藝從前不曾見過而已,怎麼逸君的手藝與她這樣相似,逸君,你從前女紅師傅是誰?”
“臣……臣妾……”逸君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用眼尾偷掃流素,見她臉如玄冰,心中更是惶恐。她本就膽怯,這會兒無法掩飾,加倍兒顯得瑟縮。
玄燁見不得她這樣不夠大氣的模樣,微一鎖眉:“逸君,這有什麼好害怕的,朕問你話呢,該答就答便了。”
逸君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回皇上話,臣妾……臣妾罪犯欺君,請皇上降罪!”
流素見她神態,心中暗歎一聲,這回是開脫不了了,逸君這膽量也就如此了,本來隻要她抵死不認,可說手藝師出浣菱繡莊,可終究逸君的反應不夠機敏,心誌也不夠堅韌,竟隻問了幾句便自我招供了。繡品之事即便揭出來也不是太大罪過,可錯就錯在這是欺君,一旦逸君在玄燁心目中失之誠信,從此後再想翻身可就難了。
玄燁臉上笑容已淡了:“說清楚。”
“臣妾……身上衣衫並非親手裁製,而是……是素貴人送的。”
玄燁果是略一皺眉:“朕記得你說是自己的手藝。”
逸君低頭不敢言語,玄燁又轉向流素:“朕記得你也有件同匹料子做的……”
流素道:“回皇上,臣妾那件確是與逸君身上這件出自同人手工。”
“朕還記得你說是你設計的圖樣。”
“是。”
“那又是誰裁製的?”
“是臣妾的女紅師傅謝流波。”流素知道這時候瞞不了什麼,索性和盤托出。
玄燁略為驚訝:“謝流波?就是宮中這繡作匠人?”
東妃道:“謝流波是因上回入宮貢上繡品被太皇太後看中,新進留用宮中的,原來可巧是素貴人的女紅師傅,可上回素貴人並未與她相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