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與波伏瓦,海德格爾與阿倫特,這兩對不朽情人的相似之處在於,當少女的心被思想的聖光擊中後,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這一過程,無形中促成了兩對情人彼此間的靈魂碰撞和精神的珠聯璧合。
不同之處在於,波伏瓦在薩特麵前,扮演的是情人、妻子和母親的多重角色; 麵對海德格爾,阿倫特隻能是秘密情人。公開的身份永遠是學生。
阿倫特與波伏瓦又都有女人共通的特性,亦稱通病——對愛的癡情以及自我犧牲精神。
波伏瓦一輩子不結婚,心甘情願做薩特的情人。甚至還容忍薩特的不忠、濫情與壞脾氣。
而阿倫特,盡管成為海德格爾的秘密情人隻有短短的四年,然而,二十年的天各一方卻無法將他們的戀情割斷。
當海德格爾因納粹問題聲名狼藉時,聲譽日隆的阿倫特卻毅然回到了分離二十年之久的海德格爾身邊,為海德格爾著作在美國的出版接洽出版商。並為海德格爾翻譯著作和傳播存在主義哲學。西人說,如果不是阿倫特的積極奔走宣揚,海德格爾大概不可能在日後的西方世界享有如此盛譽。甚至可以這樣說,是阿倫特成就了海德格爾。
女人在愛一個人時,就隻愛這個人本身,很少去顧及他身上的種種色彩。這是女人的可貴之處,也是可悲之處。就愛情而言,這是一種超越式的接納與寬容。是以完整的奉獻與諒解寬宥了生命中的傷痕與不完滿。在阿倫特看來,愛是一個“存在” 的問題,與聰明與否無關。一個人隻有無條件地去愛,才算真正地“存在”。
阿倫特對“存在”的獨到見解,超越了自己的老師,讓存在主義大師的海德格爾汗顏。
存在。又是“存在”。這個說不可說之神秘的問題呀!
傑克·倫敦 嘶吼的荒野孤狼
無疑,狼是他的圖騰。是他心中的神靈。他的許多作品都與狼有關——《熱愛生命》、《白牙》、《野性的呼喚》、《荒野的呼喚》。或者索性就以狼命名——《海狼》、《狼子》、《狼的太陽》。甚至將自己的別墅取名為“狼舍” 。
傑克·倫敦,這位有著狼一樣氣質和血性的美國作家,在他短促的一生中,創作了19部長篇小說、一百五十餘篇短篇小說和3部劇本,以及大量的散文、報告文學、特寫、論文等。難以想象如此之多的文字,不是在安穩、平靜的環境中書寫的,而是在不停地漂泊流離和險象環生的困境中完成的。我曾經以他的成功作為藍本,著迷地閱讀他的作品,勤奮地寫作。我的一位酷愛文學的朋友,甚至仿效傑克·倫敦的做法,把寫著詞彙和句子的紙條,貼在牆壁、床頭、窗戶、櫥門上,以便隨時默記。後來我們才知道,決定傑克·倫敦成功的關鍵,在於他豐富的經曆和獨特的人生體驗; 在於靈魂深處的饑渴和生命的衝動與狂野。他有著狼一樣的充沛精力和旺盛、強悍的生命力。他野性十足,血管裏不是流淌著血,而是燃燒著火焰。他把冒險當作享受。
他曾經隻身駕駛小船穿過暴風雨中的舊金山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時他才13歲。之後,他結識了一夥毛賊,駕船去偷舊金山灣養殖戶的蠔,甚至燒毀他人的船隻,在幾百英裏的海路上自由闖蕩。不久,他又結識了海灣巡警,反過來當巡警去追捕蠔賊。17歲時,他到一條捕獵船上當水手,經過朝鮮、日本,到白令海一帶捕獵海豹,途中經曆了嚴寒、風暴以及最沉重的苦役。1897年3月,傑克·倫敦踏上了淘金之旅,曆盡千辛萬苦來到靠近北極的育空河。他用木料造了兩艘船,穿越了許多人曾經試圖通過而最終失敗的育空河天險……
傑克·倫敦,這隻不安分的狼。功成名就後本可以過一種平靜、悠閑的寫作生活。然而,他卻選擇了一條更為危險的路子一一記者生涯。他去非洲采訪波爾戰爭。到倫敦貧民窟了解貧民生活。去遠東報道日俄戰事。他曾經駕船駛進黃海,在零下40度的嚴寒和風濤裏航行了六天六夜。他連續幾個星期在馬背上急行軍。他完成了其他記者無法完成的戰地采訪任務。1906年,他駕駛著自造的、蹩腳至極的船環遊世界。從夏威夷直航馬克薩斯時,經過九死一生闖過了從來沒人能夠通過的赤道海峽。冒險是他的嗜好,挑戰是他生命的必需。似乎不這樣,他就不是傑克·倫敦了。他總是把自己連同筆下的人物置於極端嚴酷、生死攸關的環境之下,以彰顯人在絕境中所爆發出的驚人的生命能量。他的文字有著十足的狼性,充滿著筋肉暴突的陽剛與狂野之氣。
冒險——寫作,寫作——冒險,是傑克· 倫敦循環反複的生命鏈條。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即使在收入豐厚,生活富裕的日子裏,他照樣忘不了冒險與折騰。他買地產,辦牧場,種樹木,修建豪華別墅。結果別墅“狼舍”被一場大火燒毀了;種植的40萬株樹苗死光了;牧場的良種馬和豬牛羊陸續死去了。不安的靈魂啊!心中藏著一個可怕的魔鬼。私生子的身份成了他永遠的心結。成了自虐的根。
井噴的創作,加上狂野的奔突,耗盡了生命的所有能量。他成了一隻迷失在茫茫荒野上孤獨的狼。他的生命在40歲的音符上戛然而止。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聽出了傑克· 倫敦文字裏孤獨的嘶鳴和絕望的悲吼。
他的死,背叛了他的成功。也是對人生意義一種永遠被懸置的發問。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