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嶽父的家與園(2 / 3)

我忐忑著問售貨員,是否記得昨天傍晚有個人來買東西,付了款東西卻沒有拿?

“沒有,沒有!哪有交錢不拿東西的,傻呀!”售貨員頭搖成了波浪鼓。

“哦,沒有那就算了!”希望破滅,我泱泱轉身正欲離開。

“哈哈哈,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呢,交了錢東西不拿,轉身撒腿兒就跑,喊都不回頭,不會是急著相媳婦去吧?”售貨員們做著鬼臉大笑。

“諾,東西可都在這兒呢,這回你可裝好了啊!”服務員從櫃台下麵,拿出“四彩禮”齊刷刷擺在櫃台上。

我連聲道謝,紅著臉裝好東西,生怕它再次飛了。原來,嶽父離休前正是這個商店的主任,而三弟“接班”恰好在這店裏上班。

當晚,由我提議開家庭會。鼓足勇氣對家人講了我和秀秀的愛情故事,坦白說明了自己貧困的家境,並保證:“雖然現在我是個窮書生,但是我不怕吃苦,我有能力會創造美好的生活給秀秀一生幸福!”……那會兒,我從家人由疑慮到頷許的表情裏,從嶽父平靜而釋然的目光中,讀懂了我給大家的第一印象——接納我為這個家族的成員。

清晨醒來,發現枕邊一碗熱氣騰騰的荷包蛋,讓我格外溫暖又受寵若驚。

這是嶽父母給準女婿的特殊禮遇,它飽含這個家族對一個外來男孩的情意。 在那個貧瘠年代裏長大的我,還是第一次品嚐到糖水荷包蛋的香甜。那一海碗熱氣騰騰晶瑩鮮美的荷包蛋,雖過多年卻始終讓我感覺清香四溢,一直香甜地暖在我心裏……

房子是老輩兒給地主看果園子的百年老屋,連同門前這塊菜園一起由嶽父母承襲下來。

除了門前這塊園子之外,在農村生產隊解體後,嶽父還有從其他人那裏轉包來三塊荒地,和嶽母帶領六個兒女靠種果菜紅火了日子。隨著兒女長大燕子似的一隻隻飛走,自己又年邁體力精力日漸不濟,他像戰場上孤身奮戰的將軍一樣,無奈之下隻能忍痛割愛,將遠處的“高地”一塊一塊地退讓給大哥,最後隻剩下門前這塊菜園。

假日裏偕妻兒回來,每次走進這園中園,便進入了一個無比美妙的蔬菜王國。

轉過房山一側和豬舍邊,可見葫蘆蔓、冬瓜藤縱橫交織依牆沿樹爬上來,紡錘樣的青葫蘆在頭頂樹梢上吊著,滾子粗細的大冬瓜在圈舍棚蓋上臥著。

掃視院子四周圍起的柵欄上,倭瓜秧盤踞,絲瓜蔓纏繞,籃球、排球、橄欖球似的大小倭瓜,嘰裏咕嚕的於柵欄上依著、靠著;根根棒槌形的嫩絲瓜一根根在欄邊垂著、掛著……

進入院子,紅磚甬道兩旁,黃瓜架、芸豆架、長豆架、柿子架、茄子、辣椒依次階梯排列,垂條條的黃瓜,嘟嚕串串的芸豆,雨絲般垂髫的長豆,燈籠般紅火的西紅柿,牛角彎彎的紫茄子、青辣椒,長的、短的、粗的、細的、圓的、尖的、彎的、直的、紅的、黃的、紫的、綠的……五顏六色你呼我應,競相登場亮相,滿目琳琅。

地麵上是一畦畦柔發飄逸的韭菜,挺直腰莖的芹菜,青葉包心的白菜,晶瑩碧綠的菠菜,鮮脆嬌嫩的生菜,芳馨四溢的香菜,辛辣刺激的蔥蒜……千姿百態,蓬勃生長。

院子裏邊邊角角則是嶽母花草的領地,甬道兩邊有盛開的串紅、雞冠花、燈籠花等花卉招呼你,水井四周更好看的是爭妍鬥豔的牡丹、芍藥和月季,窗台上嶽母還擺著一盆盆茉莉、墨蘭和九月菊……

僅為七分菜地的小菜園堪稱蔬菜王國的大觀園,節氣由春到夏,自夏而秋,嶽父都應時而種,順節而耕,年複一年,季複一季,日複一日,一茬接一茬,所有北方蔬菜品種應有盡有無不種植。我和妻子站在園子裏細數過幾次,但總是不能數出個確切種類來。菜園一年四季三季常青,無論何時回來,隻要走進這個院子,都是滿眼新綠,一派盎然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