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這裏就講完了。這是她一個人的故事,與江木喃無關。

在那一年支離破碎的畢業季裏,所有人各奔東西。

彼此相伴六年,最後隻有她孑然一身。那一次小升初的考試依然是不出意料得卑微,她隻進了一所普普通通的A市初中,繼續著她波瀾不驚的生活。

她以為她跟江木喃原本就若有若無的關係,在那一場盛大的夏天裏就已經灰飛煙滅了,但是在兩年後的冬天,14歲的季延延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深夜裏,再次遇見了他。

緣分嗎?

季延延握著手機,收回逃逸到多年以前的思緒。屏幕那邊依舊是熟悉的人和語氣,但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時間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能夠在你發覺不到變化的情況之下,改變一切。

所以你覺得看起來什麼都沒有變,其實全都變了。她不會再去買幼稚的同學錄,不會再背那個已經很舊了的米黃色書包,她也不會再去喜歡江木喃。

季延延望向窗外,今年的冬天安靜得格外悄無聲息。

她恍然,自己與江木喃這一次措手不及地相遇原來並不是什麼緣分,隻是時間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可以把12歲的季延延當年沒有說完的話說清楚。

比如那張沒有遞出去的同學錄,比如當年她埋得那麼深刻的一段感情。

“你還好嗎?”良久,季延延隻打下這一句話。

“很好,你也一樣吧?”如同最初相遇時那樣疏離的語氣。

“嗯。”

兩個人突然都陷入了無比尷尬的沉默當中。

季延延有很多話要說,但是當她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隻覺得啞口無言。

當年關於她的那些悲喜從來就沒有第二個聽眾,難道她要告訴他,並指望他能夠理解她嗎?關於他們的所有過往都早已潰爛在那個畢業季灼目的陽光之下了,她不願提,他也一定不願聽。

“對了,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季延延率先打破寂靜。

“睡不著。”很直白的回答。

“……”她似乎又成功地挑起了一個失敗的話題。

“你每天早上會不會晨跑?”江木喃突然問道。

咦?為什麼突然間問這個啊……季延延有些心虛,自從放了寒假,她每一天的的生活都是從上午10點鍾開始的,哪裏來的什麼晨跑。於是季延延很平靜地發送了兩個字:

“會啊。”嗯季延延你真是好樣的,不要臉都可以那麼理所當然。

“那明天一起去跑步吧”很隨意的口吻。

季延延的大腦在那一瞬間突然停止了所有工作。就像是有一百個趙懸像當年一樣圍著罵,無數個許路琳在11歲的季延延麵前展開無數封白色的信紙,一種比夢境還縹緲的感覺如同洪水一般將她瞬間吞沒。

抓著手機震驚了良久,季延延突然激動地無以複加。

這……這算不算約會?她抱著手機,神經兮兮地回了一句:“你跟女生出去你媽媽不會想太多嗎?”

屏幕那端的江木喃一臉黑線:“你似乎想多了。”

季延延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抱著頭懊惱了半天,尷尬地回道:“那什麼,明天幾點鍾?”

“8點。我習慣這個時間。”

季延延突然間羞愧地想躲進被子裏去,縱觀整個寒假,她最早的一次起床時間也不過是八點半,而且那一次還是被樓外的鞭炮聲給吵醒的。

“行,去A市的中心湖那裏跑嗎?”季延延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早點睡吧。”

這件事似乎就這麼定下來了,看著江木喃倏然暗下去的頭像,季延延久久沒能緩過神來。對於她究竟還喜不喜歡江木喃這個問題,她曾經那麼篤定的答案突然間變得一片茫然。她覺得她對於江木喃的所有幻想,早在許路琳把那張純白色的信筏緩緩展開的那一刻就應該已經死透了。但是為什麼,在他麵對江木喃不鹹不淡的邀請時卻沒有辦法拒絕呢?在她的想象中,麵對江木喃這樣的邀請,她應該淡定且直接地說不,然後再向多年不見的江木喃鄭重宣誓,自己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季延延了。

但真實的季延延依舊在江木喃麵前敗得一塌糊塗,就像當年那個忘記帶紅領巾的女孩,卑微的如同她頭發上的那個蝴蝶結一般。

不管什麼時候,在麵對江木喃這個強大的對手之時,她都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