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住下來?!”李淑華扶著防盜門,驚呆地望著門外搓手嗬霧的小嫻,都忘了請她進門坐。
莊建國正在吃飯,捧著飯碗走過來,拿筷子指著老婆:“都立秋了還把小嫻撂在外麵?快進來坐啊。小嫻吃飯了嗎?添一副碗筷。”
李淑華連忙把披著大風衣的小嫻讓進門來,滿口道歉地去張羅碗筷。小嫻扶牆換鞋,長發順肩膀傾瀉下來,包包滑到了肘彎,快墜地時被莊建國接住。
老人半強行奪過她的包包,一邊放了雙拖鞋在她腳邊,一邊轉身將包掛上衣帽架,口裏問:“嫻嫻是不是和家裏吵架了?沒地兒住啦?”
小嫻說:“不是,特遣部隊不肯換防,我……”
“什麼部隊?”李淑華拿著碗在門口站住了,茫然地望小嫻。小嫻撩開長發,和伯母四目相對,喉頭噎了一下,忽然害怕“暗殺”“安保”之類的字眼嚇到老太太,急中生智改口說:“我的公寓被推平成訓練基地了,我租不到新房子,就過來蹭幾天睡。”
“咋不回家呢?”莊建國口是心非地拽小嫻去四方桌邊坐下,揮手讓太太盛飯,一邊探聽虛實。
“我,我和父親吵架了。”小嫻捧著米飯,小心翼翼地含著筷子,目光飄來飄去地胡謅:“勢同水火。”
莊建國和藹地拿筷子戳菜盤,勸她多吃點:“莊言出任務去了,暫時沒回來,這陣子你隨便過來玩。等氣兒都消了,再回家和你父親說。天下沒有刻意為難兒女的父母,什麼都是可以讓步的,這一點我體會太深了。”
葬禮時,李淑華見了莊言一麵,把莊言的秘密身份告訴了莊建國。親生兒子失而複得,莊建國頓時比神父還寬宏大量,對兒子的工作、學位、收入、成就一概不作要求。經曆過生死的門檻,莊建國已經看破紅塵,六根清淨,眼裏再無俗物,隻剩香火傳承。
所以他才能感慨深刻地說出這番話。沒有什麼比認真活著更合適的了。
小嫻喉頭一噎,頓時飲食無味,筷子被咬出牙印。她的父親顯然比莊建國更加嚴厲,不僅在《經濟長城》提案問題上寸步不讓,還勒令她倉促訂婚來換取軍權的和平過渡。
她癡癡想起父親耿耿於懷的長歎:“你的婚事拖了四年,軍權又被那個人握了五年。你嚷嚷著女人一輩子有幾次婚姻拿來糟蹋,那國務樞密院又有幾個五年可以揮霍?你啊,你啊。”
聲聲歎息,都是責備,讓魏東嫻心如墜地,想著難處,呆望菜肴,眼睛朦朧得連青椒和茄子都不認識了。
她耳邊又飄來莊建國的歎息:“莊言若在,也許能和你聊上幾句。可惜我們聯係不上他,這孩子神出鬼沒,一個月能回一次家就謝天謝地啦。”莊建國也想兒子了。
李淑華在旁邊扯莊建國的袖子:“兒子沒死就謝天謝地了,別得寸進尺。”
莊建國點頭,眯眼抿了一口酒。
“你要吃飽。我去收拾了客房的床,放好熱水,你洗了就可以睡。”李淑華得知莊言沒死以後,對小嫻殷勤了許多,比酒店領班還周到,恨不得關懷到每個毛孔。
小嫻咬著筷子點頭,露出了初來寶地的拘謹。她本來以為會尷尬,沒料到順利得像火車進站,沒有絲毫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