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瞳孔,瞧了口腔,上下檢查一遍,約翰爵士歎氣直起腰來,一邊扯掉白手套,一邊搖頭說:“叫醫生和警察吧。根據我的行醫經驗,男爵死於突發腦溢血,導致他顱內壓激增的血腫殺死了他。如果我沒猜錯,男爵腦內出血的腫塊應該在顳葉附近。我表示誠摯的哀悼,男爵是一個慷慨的貴族,失去他是整個法蘭西的重大損失。”
眾議員失魂落魄的軟在人群裏,被七手八腳扶住時,還在失神的念叨:“他明明那麼強壯,明明那麼強壯——怎麼會腦溢血呢?”
約翰爵士蹙眉提醒管家:“這個時候,您可不要忘了請律師來——我想,科頓男爵的遺囑是需要公開宣布的。”
眾議員終於回過神來,毅然回望赴宴的貴族們,斬釘截鐵的說:“科頓男爵為勃艮第爭取了巨大的利益和市場,卻沒有索取過分文回報。作為這片美麗土地上的執政者,我有義務見證偌大的科頓遺產的歸屬,我們必須保護那個孤獨的繼承人,將科頓男爵的恩澤傳遞下去。”
管家隻好失魂落魄的交代:“男爵早已寫好了遺囑,保存在他的私人保險箱裏,密碼隻有他的摯友愛德華知道。”
“愛德華律師事務所?”眾議員蹙眉問。他在科頓公館和愛德華律師偶遇過。
“是的。”
“我們需要他。”約翰爵士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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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弗裏安·科頓,將我的全部股票、基金、存款全部折現,捐助給非洲饑餓的兒童,由愛德華律師監督使用。我的科頓公館將贈與親愛的侄女伊莎貝拉,希望你永遠幸福。而我的爵位,名譽,莊園,工廠,葡萄園,連鎖餐廳,以及劃定範疇裏的一切不動產,全部贈與——”愛德華律師念著遺囑,突然臉色大變,噎住說不下去了。
全場死寂,勃艮第的三十多位眾議員、莊園主、正直的商人和業界的名流,全都直勾勾盯著愛德華律師的鷹鉤鼻,等候那兩片薄唇讀出最關鍵的名字。
但是愛德華律師根本念不下去了,他的雙手在發抖,險些捧不牢薄薄的遺囑。
他的思緒亂成一團麻。明明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推開書櫃,露出隱蔽的保險箱,用獨一無二的密碼,取出了決定科頓遺產的那封遺書。在勃艮第最具聲望的貴族們的注視下,他念出的每個字都將一錘定音,雷厲風行的決定科頓家族每一個法郎的歸屬。
這是勃艮第貴族們齊心協力贈與科頓男爵的豪禮:公正。這眾目睽睽的公證權威和至高無上的絕對公平,將雷霆萬鈞的貫徹科頓男爵本人的意誌,將他的恢宏遺產分文不差的送到繼承人手裏——哪怕那是一個巴黎街頭的流浪漢,貴族們也會固執的執行。
這是他們對科頓男爵的最後禮讚。
但是愛德華屢次聽科頓男爵提起過他的侄女兒,伊莎貝拉,那個善良矜持的姑娘,繼承了法蘭西仕女的一切優良品質,孜孜不倦的追求著藝術和和平——愛德華猜測,科頓的遺產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五歸屬到伊莎貝拉的名下。
但是伊莎貝拉隻得到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公館。
“贈與?”眾議員忍耐不住這撩人的死寂,忍不住開口問。
愛德華律師口幹舌燥,砸吧了一下舌頭,才艱澀地重新念道:“我的爵位,名譽,莊園,工廠,葡萄園,連鎖餐廳,以及劃定範疇裏的一切不動產,全部贈與優秀的理查·科頓,願你的睿智和勇敢,能夠得體的發揮財富的價值。”
癱軟在地上流淚的理查·科頓驚愕抬頭,淚痕滿麵的仰望那份遺囑,那張考究的羊皮紙卻剛好垂下,理查剛好對上愛德華律師俯瞰的雙目。
理查“咕嘟”咽下一口淚水,雙目又濕潤了。
“好好照顧伊莎貝拉。”愛德華律師輕輕卷起遺囑,想不到其他的話,最後言盡於此:“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