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最先纏上的李修文,此時麵色通紅,骨骼輕響,那怪異的藤蔓,竟然在收緊,如此下去,被纏上的人,遲早被活活勒死。
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根本沒有思索細想的時間,龍麟催動靈力,仙靈劍立刻光芒大盛,向著李絮茹腰間的藤條,砍了過去。
“嗤嗤”幾聲,如中敗革,那堅硬如鐵的藤枝,竟被斬斷了數根,甫獲自由,李絮茹臨空變換身形,杏黃仙劍,再一次破土而出,矯卷翻騰,帶出一陣陣巨芒,盤旋痛擊向藤怪。
紫青光芒也一時大盛,衝天而起,兩種光芒交錯交織,豔麗燦爛,那萬千的藤枝,似有一刹驚懼的停頓。
龍麟趁機數斬,解救了被纏住的幾個人。仙靈到處,藤蔓應勢而斷,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勢如破竹。
但眾人還是被團團圍困在中央數尺之內,形式不容樂觀。
忽然聽得柳若嫻沉聲道:“這些藤怪屬木性,須得火才能克製,楊師兄,看你的了。”
會意的楊鬱亭,點了點頭,口中慢慢念動咒語,“金烏”緩緩離開了他的手,升上眾人頭頂的空際,烏藍的光芒,逐漸明亮起來,那流動的霞光,如日光一般灑下,將眾人環抱緊裹,同時見他雙手揮舞,手印呈“朝天”之狀,口中疾呼:“法劍威力,咒符功德,斬滅諸穢,解除諸煞。急急如青玄上帝律令!”
霞光頓漲,光亮刺眼,同時,吳婉手中飛起一張符紙,迅速在空中燃燒,也不聽她念動咒語,“轟然!”一聲巨響,方圓數丈之內,但凡金烏霞光籠罩範圍,烈焰噴射而起,仿佛整個天地,都陷入了火焰之中,一片火海,以眾人為中心,迸發燃燒而去。
熊熊的火光,燒得那些藤怪茲茲有聲,青煙直冒,過不多時,風停火止,剛才還密布充斥的野藤,全都化為了灰燼。
楊鬱亭與吳婉配合的玄術,竟強霸如斯,龍麟也有點目瞪口呆。
“咦?”的一個聲音此時從古木參天的林中傳來,楊鬱亭與吳婉同時交換了一個眼色,人如急箭,向傳聲處急射而去,可是他們到達那裏的同時,龍麟和李絮茹也到了,可見無論是應變還是急智,他們都不差分毫,簡直靜如處子、動若脫兔。
眼前所見的是一眾殺氣逼人、神情妖異、打扮也異於常人的“人類”,說是人類,不如說是隻有七分像人三分什麼都不像來得接近。
因為他們的五官,幾乎都有些扭曲變形,有的肥頭大耳、尖嘴猴腮,有的體胖手長卻腿短,有的眼睛和鼻子似乎都長到了一塊,可是偏偏他們都有手有腳,有頭有臉……
不覺細數,這一眾“人類”,怕有不下百人,對著四人怒目而視,其中有幾個鼻子奇大的,正在憤怒的喘著粗氣,樣子卻有幾分滑稽。
但是誰也沒笑,虎視眈眈的相持著。
其餘的人以孫淼為首,此時已經趕了過來,見此情境,方淑敏和杜逸之已經悄悄躲到了修文修武兄弟的背後,但還是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對麵那些“奇異”的人。
柳若嫻私下輕聲道:“此時魔氣甚濃,聚而不散,這些可能不是人類。”看著她凝重的神色,誰也不能懷疑她的話。
就連修文修武兄弟,也有點開始緊張了起來。
李絮茹眼色從龍麟臉上掃過,看見了他心底的憤怒仇恨之火,已將他燒得雙眼血紅,隨時可能噴薄而出,連忙輕聲的,似乎告誡大家的道:“大家別緊張,收斂心神,小心魔氣襲體,失去本性。”
龍麟卻不說話,“鏘!”的一聲,仙靈劍已出鞘,高舉而起,潔白的強光,已似一輪小小的太陽,照得那些“人類”,也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麵露驚懼、惶恐戰栗。
於是那妖群之中,才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其人天庭飽滿,神色悠然,一身藍布長衫,剪裁合體,竟有幾分威嚴的大將風度。
也隻有他,沒有任何地方不似人類,若是平時走在大街之上,誰會說他是妖不是人?
他一出來,先看了看龍麟手中發著強光的仙劍,才緩緩道:“我正好奇,誰能破去我幻天魔藤呢,原來是正道之首的高足仙駕到此,那倒不足為奇了。”顯然剛才那聲“咦?”也是發自其人口中。
楊鬱亭接口道:“仙駕不敢,四年前碧雲一戰,魔教氣數,已不複存,如今竟死灰複燃,我們自然是要來看看,究竟是誰在作浪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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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地方。
就在碧雲山腰間。
那奇幻空闊的空間之中,此時也是顯得擁擠不堪。一張張怪異扭曲、惡心猙獰的麵孔,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充斥了這裏,隨處可見。還有些不能直立隻能在地上爬行的動物,遍地皆是,還在輕微蠕動著,顯得惡心。巨大的山壁上,爬滿了各種怪異絕倫的生物。各種怪異奇特的呼吸喚氣之聲,讓此地顯得繁雜而瑣碎,沒有夜的沉寂。魔教的精銳,早在前一次正道討伐之時,就已盡數遷移至此,所以諾大的空間,也實在有點負荷不了而顯得擁擠。原本是要離開這裏,回歸森林自然的,可惜正道來攻的速度實在太快,還來不及撤走,就已經被包圍了。
空中,漂浮著漆黑如墨的黑氣,腥味濃烈,聞之欲吐。
但是苦隨似乎早已司空見慣,這本來就是屬於自己的世界。深山大澤、沼氣密布,惡臭、毒物、弱肉強食……那原本才是自己的家。
思緒起伏,那深藏的記憶,在腦中盤旋,使得自己絲毫也沒有睡意。
兩百多年了,永遠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本是一頭不馴的野狼,但是在自己還沒有學會狼的凶殘和野性的時候,就被獵人帶回了家,細心的飼養和訓練。接觸了人類,自己卻沒有學會殘忍嗜殺,反而學會了仁慈和忠誠。
一次獵人帶自己上山,因為天性使然,抵擋不了森林那自由氣息的吸引,不幸失落在山上,從此回歸了自然母親的懷抱,自由自在,一度認為如此美好的家園,本是天賜。
但是那場莫名的天火,將森林燒了個精光,隻剩下滿目的蒼夷和冒著煙的樹樁。本來自己應該就此死了的。就在自己嗚咽著,流著淚看著美好家園化為一片焦土之時,無意中看見了斷樹殘肢中那一點赤紅不滅的幽幽火焰。
因為好奇而接觸,不想卻因此吸收了那團焰火,抑或可以說,是那團火吸收了自己。永遠忘不了那奇異火焰給自己的感覺。親切、包容、無私、溫暖,就像一個慈愛母親,在向自己的孩子,展開憐愛的雙臂……
從此,自己與這人間,似有了不可分割的關聯,怪異的能量填充了自己的身體,就憑著這份能量,苦修百年,終於如願修成了人形……
“吼!”
一聲似欲將天空撕破的吼叫聲傳來,整個山體都在震蕩、搖晃。
周圍酣睡的同類紛紛驚恐醒來,各種惶惶嚎叫,響起在耳邊。烈風粗狂的聲音響了起來:“正道來襲,大家準備迎戰。”
“先看看情況,不要自亂陣腳。”幽冥一聲斷喝壓下所有的驚惶,他聲音雖不算響亮,卻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能安定魔心,所有的妖魔,都在一時之間收聲止息,諾大的空間居然沉寂了下來,居然比剛才更沉寂。
所有妖魔,沒有一絲聲響傳來,仿佛就連呼吸,也都停頓。
外麵也不再有動靜,但是苦隨身子一顫,心生感應,隻覺得一股熟悉而不可捉摸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那種感覺,久違已久,一如兩百年多年前,自己孤單絕望的麵對那團火焰之時一樣,親切、包容、無私、溫暖。苦隨身子不住顫抖,那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在心裏問自己。兩百多年來,從不曾有一刻如此這般,連自己的心緒,都無法自控掌握。
那奇異的感覺仿佛來自外麵,從山腳間幽幽散發出來。就像母親滿懷期許的眼,和慈愛祥和的敞開的懷抱。
幾乎有一度,自己想忍不住衝出去。胸中的火焰,猝然燃燒,那種澎湃洶湧的熱浪,就像一把無形的鞭子,不停抽響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那奇異的感覺,也糾纏在身體流動的血液之中。
一隻手,從黑暗中伸來,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是幽冥!
幽冥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尋常,淡淡的在他耳邊道:“現在不是衝出去的時候。他們若不進來,我們就不出去。我們都不可以輕易的死,別忘了,我們那夢想的世界!”
苦隨強自安定了心神,諸般牽掛湧上心頭,終於壓下了那奇異的力量,看著黑暗中那無數哀怨注視著自己的眼神,緩緩坐了下來。
麒麟冰獸已經走到了秦羽衣三人身前幾尺之處,低下那足有十顆人頭一般大的巨首,鼻子蠕動著,向幾人迎了上來。
周圍的空氣一時變得焦灼而緊張,太虛也輕輕祭起了仙劍“赤芒”,那殷紅的血色,已照得他的臉看來有幾分恐怖而扭曲。隻要他一出手,成千上萬的法寶,都必定同一時間向冰獸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