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深埋的痛苦(2 / 2)

不待觀眾和評審回神,薑準便奪門而去。他找到洗手池,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腦袋塞進十一月份冰涼的水流,任憑其衝刷著自己痛到炸裂的頭。

像波斯貓小胖一樣,薑準左右甩頭,甩去大部分水珠。他登上陽台,一如當時扶著漆白的欄杆憑欄眺望。

…………

現在的寧可的話能夠明白,明白薑準的琴聲為什麼這麼淒美,漂亮得,讓人想要哭泣。

她見薑準低著頭大步走出去,腳不經大腦地動了起來,跟了上去。跟著他上了天台,夕陽斜照在他的側臉,拉出一條長長的黑影。當真是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寧可都沒有想到,當時她會說出那些話。隻是看著薑準頹然的樣子,覺得很惱火。

…………

聽到腳步聲,但是薑準沒有回頭。這種時候會冒冒失失跟著的也隻有寧可一個人了吧。

果然,她開口說話了,“要加入我的樂隊嗎?薑準同學。”

什麼意思?是想勸我重新開始彈鋼琴嗎?嘛…不管是什麼想法,答案都不會變吧。

“抱歉。”

“為什麼!”寧可踏前一步,緊咬話題不放,咄咄逼人。

為什麼呢…這個…薑準遲遲沒有回答。

“是因為你真的討厭音樂了嗎?覺得鋼琴無聊了嗎?”寧可空靈的嗓音都走音了,“還是說,你在逃避呢?”

“我嗎?逃避什麼?”薑準回頭,麵無表情。並不是不帶任何情感的麵無表情,隻是盡量把所有的情緒都收斂起來。

“你在逃避,因為你認為是自己害的母親——”寧可顫抖的聲音被打斷。

“住口。”聲音之凜冽如嚴冬颶風。

“是啊,那又怎麼樣?!這種事情怎麼樣都好吧!”薑準怒目猙獰,歇斯底裏,“什麼不要逃避勇敢麵對都是屁話!你又懂我什麼啊在這嘰嘰喳喳的!要不是我,愛麗就不會出事了!這樣的事實,你還想讓我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彈鋼琴啊!”

寧可還記得安琳告訴她說,薑準的母親原先是鋼琴家,在薑準五歲的時候生病,後來再也沒辦法彈鋼琴。薑準為了繼承母親的誌願和想法,放棄了本來想學的爵士鼓,一心一意地學起了鋼琴。

“有一部作品裏有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人不應該根據背負的罪孽選擇道路,而是應當在選擇的道路上背負罪孽。”寧可一步一步走近,“雖然你失去了支柱,可這真的不是你的錯。最重要的是,你不打算背負著母親的意誌繼續走下去嗎?”

安琳這樣告訴她:“準他,沒有朋友,可是你是他朋友,所以我才告訴你。準他的世界很小,就隻有書籍和鋼琴,準的母親就是他的支柱,就像生命樹一樣。”

“你閉嘴。”聲音在顫抖。

“你在逃避,逃避失去了母親的世界。可是安琳小姐說你的母親最深深愛著的就是你和音樂。如果你逃開了,那麼你母親不就什麼都沒有留下了嗎?!”寧可走近。

“你閉嘴!”聲音更加顫抖。

“人生啊,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著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舍也應該心懷感激,然後揮手告別。”寧可走近。

“你閉嘴…”聲音無力。

“那時你不應該停滯,要繼續向前邂逅,去相遇新的白晝,新的光芒。”寧可走近。

薑準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深埋在心的傷痕痛苦全部被寧可扒出來曬太陽了。

“我啊!我相信著,”寧可抱住顫抖流淚的薑準,“音樂是超越語言的,一定能夠把想表達的傳遞給想傳遞的人。我們的心是相連的,就像斷斷續續連接在一起的音符。”

薑準覺得很累啊,真的很累。他倒在寧可的懷裏,不知道想著什麼,安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