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色的夜幕下,遠在大天使要塞早已被歲月染白了雙鬢的德勞文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壯觀場麵露出了凜凜冷笑。
就好像逝去的歲月無法尋回一般,時代的颶風早已穿透和平的藩籬,此時的禱告更像是回應那些被遺忘了數個世紀的神明對人類發出的嘲諷。
因為人類總是很喜歡遺忘,從信仰到曆史,之後又是曾今患難與共的盟友,而現在終於到了將自身也一同遺忘的時候了。
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無論有多少的支援前赴後繼的到來,在這座早已腐朽的要塞中,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扭轉戰爭的結局。
德勞文的笑聲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如果不是那個忽然傳來的聲音將他的笑聲打斷,或許還會這麼一直持續下去。
“老師。”低落的聲音在埃拉西亞城梯上響起,顯得有些沉悶。德勞文將視線轉了過去,最終定格在了那對漆黑的眼眸之上。
在亞西斯艾中擁有黑色瞳孔的人類並不常見,阿瑞斯的這雙眼睛或許是遺傳於他母親的那一半光羽族血統,但並不是所有皇室的子嗣都知道,他們的誕生並非是人類正常的傳承,而僅僅隻是一個實驗的結果罷了。
法蘭皇帝,或者說他所扮演的任何一個角色都未曾親近過任何的女性。亞西斯艾的後宮形同虛設,他唯一所做的隻是不斷的選擇優秀的血統進行配對,隨後製造出自己所滿意的後代。
也許米歇爾隻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於是便被流放到了這極寒的邊疆。而與他在一起的,是這群平均年齡已經超過了四十餘歲的老兵以及亞西斯艾前任的宰相德勞文。
“時間快到了,你也該走了。”他輕聲說道。
“我不明白。”米歇爾固執的搖著頭,將眼中的迷茫與心中的彷徨描述的淋漓盡致,“大天使要塞有整整十萬人的整編軍團,還有兩個魔法師中隊。為什麼他們不派來支援?為什麼要讓整個北地的人民承受這樣的絕望!”
“因為我們的對手比我們愚蠢太多,愚蠢到不懂得貪婪,自私,簡單的一個命令就可以讓他們停止自相殘殺,甚至連爾虞我詐的意義都無法理解。這就是我們的對手,一群單純的野獸。”
德勞文臉上的神情早已被深深的皺紋所隱藏,他的可怕在於他能夠輕易的洞穿每個人埋藏在心底間的疑惑。
所以他的話語就如同一個詩人吟唱的敘事詩,緩慢而又凝重的將目光眺向遙遠的北方。
“一個種族,不遵守既定的秩序,也沒有任何規則,十億人類從小就開始被灌輸著為了皇室的尊嚴而戰鬥的念想,隻有遵守的義務,甚至沒有選擇的權利,在底層人看不見遠方的風景拚命想要向上攀爬,而身居高位的人則想要將所擁有的東西變得無窮多。人類太聰明了,太懂得去權衡利弊,不到最後時刻永遠不可能看見他們孤注一擲的身影。”
“不,不是這樣的!”阿瑞斯倔強的看著德勞文,不願承認他口中如同預言一般的話語。然而他並不知道,在高聳入雲端的天空之城上,在那座金光璀璨的宮殿中,法蘭正在享受著殿中死寂一般的寧靜。
無論是皇族,公爵,伯爵,那些有權力走入殿堂的人都在對於北地的事沉默不語。
冒險者是一群一無所的人為了追求權勢與榮耀不惜生命,而擁有權勢與榮耀的人卻絕不會放棄那些本就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誰都知道法蘭此刻的打算,若是有人提出抵抗的話,那麼率軍之人的頭銜便一定會落於那人的頭上。隻是和平了數百年的阿卡西倫大陸又有誰有把握足以擊退獸族龐大軍隊?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結果是沉默的。
哪怕明天就會失去的東西,今天也必須要擁有。
這就是人性,法蘭看著座椅下匍匐的群臣,他的心中充滿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鄙夷。他絕無法相信這就是當年將神明趕回深淵的種族,甚至於在當時就算所有的神族聯合在一起都無法抵抗這群擁有著無限可能性的種族。
所以,最後的最後他們選擇將自己與一切的文明一同摧毀,讓神話戰爭的真正掩埋在歲月堆積的黃土之中。
而數千年後的卷土重來,他絕不相信,曆史又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