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3)

“你去人間也罷了。人家給你做媒,你居然還真的考慮?你豈不知妖與人結合,要害了人!你這樣細心,怎的事先沒想到這點?”

“學士閣時,你看見一本書放錯、一個字寫歪了,都要計較。同僚們都受不了,把書庫弄亂,故意害你熬夜整理,誤打誤撞救了我。輔佐我時,你也沒寬貸過我的錯,哪怕再細小。這樣的你,我為何還要容忍?”

“為何我要去看你,撥弄你的用具,害你以為鬧鬼?”

“我從高級修靈士手下救了你,也罷了,為何挽起你就不願再放下,一直帶你回妖界?”

“原是我癡。”

——原是他太癡。

摩伽睜開眼,靈台清明。

他行至她的囚室,最後望她一眼,吩咐侍衛:“放回去罷!”

又有抗議聲。他置之不理,隻道:“不管她是什麼、做過什麼,反正已經都放下。隻是個凡人而已了。”

她釀的酒,那麼美味。隻因每次釀造時,都有仍然效忠她的小妖靈,舍生忘死的撲來,以命入味。那些妖靈比妖低級,服食原也不妨。但無雙在有記憶、看得見時,是絕不會允許的。

再不敢相信,這也隻能是事實:她真的放棄一切了。

這樣徹底的詛咒,連摩伽都解不開。

不知道在一片空茫中,是什麼聲音、什麼回憶支持著她沒有瘋狂。他也不必追究了。對她癡到這般地步,他也該放手了,就讓她回人間度餘生罷!

然而,光是摩伽說放人還沒有用。黑壓壓的軍隊竟然攔住了無雙的去路。

摩伽驚怒:妖軍竟然違逆他的命令行事?!

“是又有妖死了,而且明顯是死在魅的獵殺下!”新後慌張的絞著手指,對他道,“大家都很害怕。吾皇,聽說廢相在人間也還大量服食妖靈?這是沒了精糧,吃粗糧嘛!回來妖界,她就又開始吃妖了!”

“她一直在我們的監視下。”摩伽臉色發白。

“大家說……說她還保留著記憶和妖力,所以騙過了……吾皇……”

“這是不可能的!”摩伽大喝,“我將證明給你們看!”

軍眾抬頭,看妖皇高高飛淩於眾人之上,厲聲道:“你們都知國相於學士閣中與我相識,不知那時我中了兄弟的陰謀,在陷阱中快死了,是國相舍自己性命不顧,救我出來。你們都知我登基後有人叛亂,卻不知是我兄弟在背後操控,而國相從始至終擋在我前麵!你們都知廢相時我以晶劍擊傷國相,卻不知那是我一怒之下摔碎晶劍,劍的碎片要傷到我,國相擋在了我前麵!”

前兩樁都是真的,但最後一樁……她沒有擋他。他撒謊了,又怎麼樣?他袍袖一卷,嘯道:“朕與國相,有契約束縛。朕的性命在國相之上!如今朕要將自己置於險境,你們看國相有沒有反應,就知她是不是真的舍棄一切了!”

說著,他要自傷。可是身為皇者,他身上有祖先的庇佑加持,想自己傷害自己都做不到。好在還有“誅聖台”,原為懲誅皇族人員而設。摩伽的兄弟本來想把他弄進去,最後自取滅亡。如今摩伽自己進去,把自己鎖住,好免得身上帶的加持繼續阻撓,然後他讓台上晶刃劃破自己的手臂:“看?她沒有反應,是不是?”

無雙呆立,眼神茫然。他在她視野中,是真的不存在了。鮮血淋淋她也看不見了。他喉頭痛楚,大聲疾呼:“不管什麼理由,廢相已棄絕一切前塵,無記憶無妖力,不可能偷逃出去。魅另有其人!你們聽我的命令,放下武器回去,今日的事我不追究!”

有軍士動搖了。但又有軍士掉轉兵刃,反過來逼動搖的軍士繼續往前。而元老手中亮出兵符——本該在他寢宮中收藏著的兵符!

事情不對了。摩伽心重重地跳,要打開鎖鏈,從誅聖台中出來。但台鎖已從外麵封死,晶刃自動運行,要取他的首級。

新後把手從台外機關放下來,對他盈盈的笑,身後一條魅尾,高高揚起:

“是啊,如今也不怕叫你知道了。”她笑道,“我是你以為殺了的母妃,其實成了魅,隻有國相看出來了。她要揭穿我?可惜我是魅啊!我拋棄了原來的形像,但能變幻成你們心中最愛的形像。所以戚村長視我為亡妻、你視我為國相。阿寶那孩子一無所愛、就一無所見。我吃了黑風穀妖們,國相追查,我就嫁禍國相。國相要你們看我魅尾,我做一個假魅尾,讓你們反以為國相栽贓我。你竟然自己把自己鎖進誅聖台!噯喲我要笑死了!我為什麼現在向你坦白?嗬!因我要吃了你,你越是驚怒後悔,在我口裏就越美味。而其他人?他們是聽不見的。我是魅呀!他們隻能聽見我哭著指責你庇護廢相,瞧他們被我煽動得多憤慨?”

是的,軍眾和元老們都騷動了。而晶刃已經將摩伽逼到死角。他再無逃避的餘地。

然而……軍人和元老的騷動似乎是對新後而發?他最精銳的龍騎隊、本該守在邊關的,此刻竟及時趕到,飛翼遮蔽天日,把最反叛的力量也壓製住。無雙茫然的表情一掃而空,向誅聖台疾奔而來。

新後掀起衣袂,看見破魅符,尖叫:“這是什麼時候放的?!”

她剛才的自白,沒有被她的魅術遮蔽,全叫人們聽見了。無雙擊破了台鎖、將自己身子擋在他麵前。

他有句話說對了:他的性命在她眼裏如此重要,甚至超過她自己。

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契約束縛,她隻是……如此在乎他,超過他的想像。

她從未棄他而去。

揭發新後失敗,她發現新後已與元老們勾結、甚至滲透軍隊,於是她以退為進,在人間韜光養晦,暗中布局。小妖靈們是來向她傳情報的,礙於新後耳目,隻能以舍身釀酒來掩飾。直到這一刻,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