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威武,長得也不算不端正的,眼睛裏閃著不知是凶光還是喜色。
玉璫吃這一嚇,右手一揚,血月牙快活飛開去,給珠繩一繃,劃道血紅的弧線又落回來,在滋潤柔軟的胸口輕彈了兩下,伏著不動了,兀自於兩乳間張著血紅的眼睛打量那人。
在男人的眼睛裏,這個女孩子失驚把玉佩一丟,揚起的弧線很要命。
他不知道黑珠繩上有個更要命的活扣,一旦頓開,月牙的血弧可以飛出去斬下一隻蚊蚋的頭。
玉璫沒有斬他,隻是筆直雙腿站在那裏向他困惑的盯了片刻,一轉身就跑掉了。跑回小竹樓。
她聽見媽媽在外麵和那個男人說話。後來媽媽就進來了,對她說:
“終於到了這一天了。”
“是的媽媽。”
“你能堅持下去嗎?”
玉璫記得自己笑了一下:“哎呀媽媽,總歸好過做菜人。”
菜人是像豬一樣供人吃的人。玉璫其實也是養起來供人吃的,但總好過真的被吃掉……何況她還可以吃人,吃掉男人的人,這才是媽媽養她的目的。
玉璫披了一件獸皮就跟男人走了,真正的獸皮,披著它的玉璫就像一隻正被野獸吞吃的小獸。她老是要緊皺眉頭瞪著這粗糙的皮子,覺得自己美好的皮膚被糟蹋了,但是男人好像很喜歡。
男人把玉璫帶回家,他家好大好大,玉璫直到現在都沒有把各處認全。
她當時被男人扶下馬車,像一個披著獸皮的小公主,挺著小小的胸當先跨過高高門檻,“咚咚咚”跑來一個人。
那個少年有雙英武的眉毛,“哇哇”叫著:“爹爹爹爹——啊小仙女?”蹦個高就要抱上來。
他的雙臂僵在了半空。
男人不動聲色的踏前一步,手放在玉璫肩上。
他的左手在她的右肩。
玉璫忽然覺得這隻手又燙又硬像隻鐵鉤子,她成了固定在鉤子上的一條肉。
少年茫然站在那裏,好像一時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慢慢的目光變得凶狠起來,像燒到要爆的窯口,不知向誰而發,但視線是在玉璫身上的,於是目光就好像要燒穿她的獸皮。
玉璫老實不客氣的瞪回去。
她這一路被紮得不舒服,正惡向膽邊生,被燒光了衣服也不管的,反正她的光身子好看得不怕任何人看。
少年的目光忽然又變了。
水氣潑在窯口,燒紅的鐵在突如其來的衝擊下變成了一把劍。少年不再是少年。
然後他走了。
男人一言不發站著,手放在玉璫肩上。玉璫的食指動了一下。
這以後男人的府裏出了很多事,都是命案。男人的得力手下進到府裏,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就站著不動了,脖子前後穿通,標出細細的血箭來。有一位還是習鷹爪功有了點聲名的,搖搖擺擺花園裏走,忽聽好似有“颼”的一聲,反應也算敏捷,急立掌啄上——他的“飛鷹啄”能啄碎一塊鐵片。但是那片光溜溜的東西劃出個妖異的弧,滑過他的指尖,輕柔的啄向他的脖子。他急回爪相攔,那東西竟然不見了,像一滴水珠融進他的脖子裏。
然後他聽到了水聲。
“噝——噝——”的水聲。
哪裏在噴水?他奇怪的轉頭四顧,隻見到奇怪的紅霧,像細細的紅泉一樣急射出來,在空中噴成大霧。
“啊呀,那是我的血呀。”他想。
然後就倒了下去。
眾人趕到時,他的血尚未噴完,生命卻已終結了。
仵作和某高手驗屍下來:死者脖頸左側為一利器穿透,該物應厚兩分、寬一寸一分許,邊緣較薄,作為兵器來說不算太鋒利,可能是一柄沒有開好刃的窄劍。它在死者脖頸中穿越的軌跡是弧形的,那麼隻能是軟劍。凶手用的是一柄沒有開好刃的窄窄軟劍!
鑒於凶手藏匿在府中的可能性非常大,府中展開了一場浩大的搜劍運動。鑒於凶手隨身藏劍的可能性也不小,搜劍必須搜身。而根據某高手的經驗,軟劍一般是冒充腰帶的,所以所有人的褲腰帶和發帶都被解下來細細撚過,連主子的寵妾也不例外,有個性子烈的當場把褻衣都摔到了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