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星癱在地上,殘餘的力氣隻夠搖一搖頭。
“綺羅香!”邀月尖叫。
憐星下的當然是綺羅香,發作緩,藥效久,對人體又沒有傷害。
“白癡!”邀月無力的指著憐星罵,“知不知道,那爐心字斷魂香裏有君子木……”
據說君子木不是毒,倒是會讓人心情愉快。實在是太愉快了,以至於吃不到它的話,就會心情極度低落、很容易發火,以至於人家看起來喜怒無常。
為什麼邀月送給憐星的香裏,會有這種東西呢?憐星已經沒有力氣問了。
“綺羅香和君子木混合,致命啊……”
邀月倒了下去,而憐星陷入甜蜜的黑暗中。
等她再睜開眼來時,“蘇穋”陪伴在她旁邊。
當然,這個蘇穋是黑叉林主扮演的。
黑叉林主視死如歸的來成親,仍然在想著用什麼辦法脫身,結果走在半路上,得知,他的新娘人選發生了巨大的變故。一個死了,一個殘了。
憐星雖然沒死,但受到了劇烈的毒害,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再也伸展不直。
她們家非常慚愧出了這種事。這時候,如果黑叉林主說要退婚,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黑叉林主默默坐在憐星床邊。
“算了,我們兩姐妹都配不上你。”憐星道。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黑叉林主問。
問的時候,他是真的關心憐星,才問的。但是問出來之後,他就後悔了。
看著憐星的表情,他恨不能把剛才的問題都吃回去。
你叫這個小姑娘有什麼打算呢?本來在家裏就不招人待見,外頭名聲也不好,得罪了那麼多人,現在又殘了。你叫她能有什麼打算呢?你又不打算照顧她,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黑叉林主很狼狽。他已經準備接受憐星臭罵他一頓。她罵他一頓,他還好受點。
憐星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也沒有罵他。
黑叉林主簡直恨不能自己罵自己一頓。他清清嗓子:“……”
呃,說不出話來!
真的該罵自己一頓的時候,他又辭窮了。
憐星道:“其實在睜開眼睛之前,我就醒過來了。”
“……”黑叉林主不敢搭話。他聽著。
“那時候我還在黑暗裏,但是心裏已經有意識了。我很害怕。”
黑叉林主不語。片刻,道:“害怕也是正常的。”
“我怕的是醒過來。”憐星道。
黑叉林主不解。他隻好聽著。
“因為,一輩子是壞蛋的我,唯一一次做好事,讓一輩子扮演好人的人死了。”憐星喃喃道,“我該是幸運的?但我怕黑暗褪去的時候,我要麵對人間剩下的一切,怕得要死。所以我一直一直都想:如果說‘善有善報’是對的,那麼地獄判斷善惡的標準顯然不太一樣?”
黑叉林主長歎了一口氣。
憐星道:“所以你問我有什麼打算?我已經沒什麼打算了?這個世界的劇本太有想像力了。他贏了。我隻有等著看他拿我怎麼辦吧。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了。”
黑叉林主又長歎了一口氣。
憐星做出振作的樣子:“你呢?你打算怎麼辦?”
黑叉林主下定了決心。他道:“我呢,來這裏,是娶親的。因為不得不娶啊!”
憐星低下睫毛,說:“哦。”
黑叉林主道:“現在我來都來了,你也沒死。你讓我不娶媳婦就回去嗎?怎麼跟我那一林子人交代。說我要帶的主母在哪裏?”
憐星撲閃著睫毛:“你——”
“走吧。”黑叉林主伸手給她。
憐星看了他一會,嗔道:“知道我走不了了。你故意氣我?”
“呃對不起!”黑叉林主嚇得第一反應是道歉。然後他想了想,又道,“你要這麼容易生氣,還是就別嫁我了。我說話一直都說不好。以後你還是要被我氣到的。”
“改不了?”憐星問。
“不好改。”黑叉林主誠實道。
憐星看了他一會兒,笑了:“正好我這個人愛生氣。沒事一日三頓我生著氣玩兒,人生都有意義。不然了無生趣。”
“呃……”
“謝謝你。”憐星把手放到他手裏,“麻煩你了。帶我走吧。”
黑叉林主終於帶了個主母回林。
黑叉林在望,他們腳下已經是那片神奇的沃原。
紅睛草一戰而毀之後,又長出了瑟瑟草。瑟瑟草又收割了。如今量鬥又已經快成熟。
這塊土地沉默、而豐饒不變。可是上頭的作物,總歸是要變的。
就好像黑叉林主對某人的思念不變,可是他的身邊,總會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