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毓麵色一變,呆若木雞,口中喃喃道:“坤卦。”
李長安道:“哦?這卦又怎麼解?”
淩毓沒有解其餘五卦,而是指著最上一枚銅錢道:“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李長安皺眉,“這難道是大凶之卦?”
淩毓凝重搖頭,“不然,不然……龍在大地上爭鬥,血流遍野,雖喻示絕境,但六爻全陰,卻是險中得勝,《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貞是吉,此卦實是大吉。”
頓了頓,他看著那六枚銅錢,神色不安,原本出了乾卦也就罷了,但這乾卦反轉為坤卦卻是駭人心神,那艄公以槳擊岸看似意外,又何嚐不是天數,乾為天,坤為地,眼下這乾卦反轉為坤卦,他不由臉色發白道:“翻天、覆地……龍戰於野,其血玄黃,翻天覆地。”
他終於抬頭凝重打量李長安,見他眼神如刀麵色堅毅,卻再看不出什麼來,還要細想,忽覺頭腦脹痛,悶哼一聲,鼻中溢出鮮血。
李長安伸手扶住淩毓,才沒讓他倒下,問道:“你怎麼了?”
淩毓站穩腳跟,緩了好一會才擦去鼻血,虛弱道:“不算了,不算了,算不出來。”
李長安聽聞淩毓所述卦象,心中深思無果,便道:“別算了,擇道種在即,你似乎受了傷,可有影響?”
淩毓擺擺手,深深呼吸,原地站了一會,才說:“無礙,不算重傷,調息片刻便好。”
他蹲身小心拾回六枚銅錢,從懷中摸出一個碧瓷小瓶拔開紅綢塞子倒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紫色丹丸吞服後,便原地打坐調息起來。
此時天色尚早,李長安也不急躁,靜靜等待。潮水平靜,過路修行人與武者都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靜,隻有不絕於耳的腳步聲、搖櫓聲、水聲,嗅著略帶腥氣冰冷湖風,漸漸明月西墜,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湖邊也漸漸漫起寒霧,眼見是快要天明了。
淩毓終於張開雙眼,對李長安道:“抱歉,耽擱時間了。”
此時他對李長安的態度已有所不同,這帶了三把刀的黑衣刀客能得南寧王與宋刀賞識,就連師尊黃仲也私下對他十分認可,定不是偶然,淩毓雖有幾分少年心性,但也識得大體。
李長安點頭道:“既然好了那便走吧。”
二人來到湖邊,召來一個引渡的艄公,走上木舟。
木舟劃開水波乘著二人駛向薄霧中,李長安四顧打量,隻見湖麵上許多艘木舟一同向前,形色各異。大概小半個時辰過後,木舟駛出城洞,原來擇道種之地在昆南城外,地勢漸低,水流變得更為湍急起來,但艄公船技高超,木舟仍然平穩,順流而下。
待日出東方,朝霞漫天,李長安眼中終於聳現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落於湖島之中,此山之大一眼無邊,前方下岸處舟船並行如織,修行人與武者熙熙攘攘如同螞蟻。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淩毓立在舟頭,感歎一聲,隨後對李長安道:“地方到了。”